何离心之可同兮
这夜大雨滂沱,尉眷连同众禁军哪怕是浑身甲胄,仍都淋得透湿。尉眷朝平原王府紧闭的两扇朱红大门望了一眼,回头对身后众禁军道:“陛下的旨意,平原王府上下,除上谷公主房中的人之外,一个不留。可听清楚了?”
奚武踏上前一步,道:“尉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皇上的话……”
尉眷道:“是,我知道,这都已经吩咐过了。”
“若是皇上要寻的人在平原王府,绝不能伤了。”奚武道,“尉将军一定着意,若误杀了,我们谁都担不起。”
尉眷笑了一笑,道:“奚兄只管放心,皇上要的人若真是在,我们拿不拿得住还不好说哪,当心些总是好的。”正要挥手命众禁军进府,忽见那门开了,一人自门内走了出来,对着二人拱手一礼道:“恭候多时了。”
尉眷和奚武都识得此人,便是平原王府的左管家。只听左管家笑道:“咱们府上的人,都等着哪,也不必麻烦二位大人一个个去搜了。”
尉眷盯着他,道:“哦?还真是一个都不少么?”
左管家忽似想起了什么的样子,笑道:“不,就少一个。可要我带二位去?奚大人盯着我们府上,也盯了良久了,今日总算是能向皇上有个交待了。”
天边一道暗紫色闪电划过,把匾上“平原王府”四个字照得雪亮。平城宫中,中天殿旁边云母堂里里外外,也骤然被映得如同白昼。
只听文帝道:“奇怪,今夜这风声,听起来倒像是那晚上了。”
皇后本在进香,听见此话回头道:“陛下是说……”
文帝眼望弥勒像前那袅袅香烟,神情恍惚不定。“便是姊姊生辰那一晚,姊姊身体不适,早早地回府了。我陪你回了中天殿,刚打算回宴上,忽然听到殿外有异动,本以为是风声,却是羽林军作乱。”
皇后走到文帝身边,伸手抚在文帝手背上。“陛下,莫瓌现在已经死了,你也该安心了。从此以后,再没有人能碍着陛下你啦。”
文帝缓缓摇头,道:“前日河西又有叛乱。”
皇后道:“河西叛胡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不过是小股作乱,陛下何须挂心?”
文帝道:“一股两股不足挂心,若是多了呢?”
皇后轻轻一笑,道:“陛下广施德政,如今比起从前是好太多了。我记得以前啊,那才是一年到头不停地有叛乱呢。”
文帝笑了一笑,道:“你是在夸朕?”
皇后道:“我是真心的。”
文帝摇头,道:“你说的,是那些活不下去才会作乱的,是无奈之举,倒还可恕。百姓活不下去,总归是当皇帝的没做好。但真正意图谋反的,却是另一些人。”
皇后望着他,道:“陛下认为那些人会是什么人?”
文帝淡淡一笑,道:“谁知道?大凉,大夏,大燕,仇池……他们的旧部死忠,可多了去了,不少都自建坞壁,不服我大魏管辖。若众坞壁暗里纠结,会比先帝亲征方才平定的盖吴叛乱还要可怕。”
皇后若有所思地道:“所以平原王才暗立天鬼?……不过,他既死了,以后的事也好办了。”
文帝道:“是么?我心里总归疑虑,这件事,办得太容易了些……”摇了摇头,一笑道,“这些事都先不虑的好,虑不了那许多。唉,太平些最好,已经打了那么多年,总该休养生息了。我看,国号就改为‘和平’吧,也讨个吉利。”
皇后由衷地道:“陛下说得是。”又叹息一声,道,“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先帝南伐的时候,实在是……陛下,你别打了好不好?受苦受难的总是百姓。”
文帝微笑道:“只要南朝不先行来犯,朕如今是不会想南伐的。”
皇后望着他,道:“如今?”
文帝眼望香烟,微笑不语。皇后幽幽地道:“我自小跟陛下一处,只是陛下年纪越长,我……我就觉得陛下离我越远了。”
这时秋兰掀帘,清都长公主走了进来,面上微见怒色。文帝起身道:“姊姊怎么这时候来了?快坐。”
清都长公主也不坐,盯着文帝道:“陛下,你这一回做得可谨慎得很,连我也不曾告诉。”
文帝一笑,道:“那还不是尉眷得力。这次他立了大功,也该加封进爵了,尉昭仪已经跟朕说了多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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