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察微

刑事案件的侦查，考验的是刑侦人员的“察微”能力，与其说是能力，不如说是长期行为动作、思维方式养成的动力定型。刑事案件的侦查过程其实就是对关联信息的搜集、辨识、分类、应用的过程。刑事案件的侦查过程包括两大部分，一部分是刑事案件案发现场的信息收集，另一部分可以称为现场以外所有关联信息的收集。信息闪现即逝，“察微”更应“知机”，“知机察微”或者“见机察微”，有用的信息才会被及时捕捉到。从而产生价值。

2009年发生过一起案件。

那日是阴历八月十五中秋节，晚上八点左右，老莫正在分局的办公室处理案件，今天正当班。市局110派警称“一大街南头毛庄村口有纠纷。”老莫很纳闷，一个纠纷交由派出所处理就行了，还要刑侦大队出现场，老莫一边召集人员出警，一边给110打电话询问情况，110指挥中心的同志讲的比较详细，报警人是120急救人员。具体情况是，下午6点多，有人打电话报120称毛庄村南地有人受伤，120指挥中心就近派郑州第七人民医院救护人员赶往现场，到现场后，救护人员对受伤人员现场抢救后，认为已经没有救治希望，就告知家属没有救治的必要了，所以就准备回医院，但被一大群村民堵住不让返回，说医生没有尽责抢救，要求医生把人拉回医院继续抢救，急救医生一看出麻烦事了，就打电话报警求助。

老莫带着两名同志迅速驾车向现场赶，毛庄村就在经开区一大街南头，处于建成区边界，属于城郊结合部，也就五分钟的路程。到现场后，夜色深沉，老远能看到医院救护车的警灯在闪烁，走近了，看到乌压压一片人把救护车围在中间。老莫弄不清什么情况，就对两名随行同志说“去人群里听听都在议论什么！”随后他们就分开挤入人群，老莫挤到最里边，到了救护车旁边，看到急救医生、护士都在车旁蹲着，在抢救地上一个躺在担架上的人。老莫上前对医生亮明身份，问什么情况，医生指着旁边的地上，老莫才看到还躺了个人，医生又指了指车上，老莫看到还有一个人在车厢内担架上躺着，医生说“都不行了！”老莫大吃一惊，原来死了三个人，刚才听围观的人说是打架了，老莫随即问医生“这三个人初步看致命伤在哪？”医生回答说“全是刀伤！”老莫又问医生“还有没有伤者？”医生说“还有一个头部受伤，已经包扎过了，不知道去哪儿了！”老莫又问“这个受伤的是伤在哪？怎样受的伤？”医生说“伤在头面部，是钝器伤！”老莫心中一惊，迅速挤出人群，打电话给110指挥中心，简单汇报案情并请求支援。然后，老莫问旁边人群中的人，还有个受伤的人去哪了，问了几个人都不知道，后来有人告诉他受伤那个人就在旁边这一家。老莫一看这家就在救护车及死者所在空地北侧，大门朝南，典型的农村独院建筑风格，门开着，老莫打电话让同来的两名同志来汇合，随后进入那个小院。进门是个院子，院子北侧是左中右三间房，门朝南，西边有一间房子，估计是灶屋，老莫一看中间堂屋亮着灯，就走了进去，看到靠西墙有一排简易沙发，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个近六十岁的男子额头部包着医用白纱布，白纱布上都是血迹，他的双手上也有伤及血迹，他的旁边坐了个年纪相仿的女性，估计是家属，他们对面坐了两个年轻一点的女人。他们看到老莫三人进来没有出声，老莫径直走到那老者面前，出示了下警官证，说“我们是警察！”又问道“伤的重不重？”那老者睁开眼，说“头晕的很！”老莫仔细看看他头部和手部的伤口，都是钝器伤，没有刀伤，更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单刀直入问道“刀在哪儿？”这一问，把这老者问呆了，其他三人也默不作声，老莫又说“把刀拿出来！”这老者才惊醒过来，喃喃的说“好好！我给你拿去！”随即站起身来，向屋外走，老莫给那两名同事示意，跟上老者走出屋外，老者走到厨房门口，停了下来，老莫赶紧问“刀放哪了！”那老者嘴里嘟囔着“在这！在这！”随即勉强弯下腰，用手去搬动一块石板，老莫才看清楚，原来那里有一个水表坑，用石板盖着，老者搬开石板盖子，伸手在坑里摸索着，几秒钟，突然，他猛一回身，顺势挥手一旋转，老莫的功夫没白练，一缩肚皮，一把长刀刀尖贴着肚皮划过，还好没有划破衣服，说时迟那时快，身边的两名同志上前一个跨步分别抓住这老者的两侧胳膊，老莫上前卡住他的手腕把刀夺下来，这刀是自制的，刀刃锋利，十厘米长的手柄，近三十厘米长的刀刃，单侧刀刃，手柄用布条缠绕，老莫还能闻到刀上的血腥味，他咬着牙对两名同志说“去屋里，先看好他！”两名同志就把这老者带进堂屋。老莫用照相机对藏刀的位置拍了照，固定了证据，随后用物证袋把刀装起来。

这时候电话铃响了，是分局办公室主任，说“今天刚上任的吕局长来现场了，让老莫马上过去。”老莫答应着，走出大门，看到几个穿警察制服的人正向人群里走，老莫追上去，认出其中穿便服的中年人是新调任来的分局局长吕局长，老莫上前打了招呼，吕局长问道“怎么回事？”老莫说“死了三人，均是刀伤，刀找到了，持刀的人也找到了，就在北侧这个院内，有两名同志看着呢！”吕局可能没听明白，老莫说的快、简练，这局长可能理解不了。

老莫的逻辑很简单，一群人打架，死了三个，均死于刀伤，另外一个受伤了，没有性命之危，受的伤是钝器伤，可以判断，他就是持刀的！能理解吧！这些话老莫没跟吕局长讲明白，但是跟后来询问情况的主管刑侦的袁局长讲了。袁局长好像听懂了。

随后来支援的刑侦中队接手了这案件，带走了那名老者，案件就这样破了。

随后的案情跟老莫判断的一样。

八月十五中秋节，农村有走亲戚的习惯，每一家在这一天或多或少有几家亲戚，家里人都是忙来忙往接待客人，杀猪宰羊、鸡鸭鱼肉，好不热闹。当然，毛庄也不例外。持刀那名老者姓吴，因为住在后面院子就称为后院老吴吧，和他发生纠纷的是他家前排的老吴，就称为前院老吴吧。两家宅子不是南北正对，后院老吴家前面右侧有少许空地，这片空地就在前院老吴家西侧墙外，因为这片空地两个老吴时常发生邻里矛盾，后院老吴在这块空地堆一些砖块，前院老吴就把砖块扔到后宅南墙根，自己在空地上放些木棍材料，两家争的好不热闹。八月十五那天，来后院老吴家走亲戚的人把车停在空地，到下午要离开时，发现车前后都堆上了杂物，车被阻挡住不能离开，这下可把后院老吴的面子给折了，平时怎么样都行，今天这不是当着我亲戚的面给我难堪吗！后院老吴和前院老吴就开始对骂，后院老吴又捡起地面上的砖头砸前院老吴，前院老吴受伤后，就捡起长木棍上来打后院老吴的，把后院老吴的手、头及面部都打伤了，后院老吴一吃亏，就气急败坏，回到家里拿出自制的刀具，就是老莫找到那一把，后院老吴拿着刀出了院子，他的两个儿子一看赶紧追了出来，看到他们爹已经和前院老吴战到一起，前院老吴看到后院老吴拿着刀，就狠劲用棍子打他的头部，把后院老吴打的满脸是血，眼也睁不开了，后院老吴就闭上眼，随意挥刀，狂魔乱舞，他的两个儿子一看了不得，就上前拉他，后院老吴已经血气上头，分不清孰敌孰友，两个儿子分别中刀倒地不起，前院老吴也被刺中要害，后院老吴一看没有了敌手，这个时候还有几个亲戚在旁边，就把赶快打了120，又把后院老吴拉回屋内，等120急救医生来到现场，三个被后院老吴捅伤的人不治身亡，包括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十九岁、一个二十一岁，可惜了。

老莫离开现场时看了下后院老吴家的宅子，地势低洼，巽位高屋，外坤位空缺却不低薄，《宅经》云：连犯不止，灭家绝嗣，家破外散，斯之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