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政府各国代表有一个不得不触及的问题,也是不得不讨论的问题,那就是在此种危机长期存在和蔓延之下的人类的延续问题,也就是人类的繁衍问题,重点是孩子的生育问题。流浪病毒的治愈目前来看是无望的,他们多数人已经抛弃了乐观这个精神上的毒品,开始细致地考虑问题。

如果要彻底消除流浪病毒对全人类的影响,那可能得是半个世纪之后,如果单单谈到治愈或者医疗科学的进步,可能也需要十年的技术基础沉淀,这短短的十年就足够压死人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完整的系统的报告说明流浪病毒对孩子生育所造成的影响。当这个问题被郝晓曦提出来之后,各代表只觉得背后发麻,像是被无数细小的单细胞的鞭毛抽过一样,仿佛有什么东西扭动着进入身体里面了。就算在自然条件下降低流浪病毒对人体的影响也是在多年之后了,除非相关的技术得到飞跃式的突破,或者是得到关键的研究成果。可目前什么都没有。

烦躁的梦在各国代表的睡眠中挣扎,它们想要破脑而出变为现实。尤其是染病的年龄大一些的代表们,他们的梦是更加快速和简短的,充满了混乱,就像是粉碎机里面充满了各样的碎屑并且不断运转着发出强烈的噪声,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噪声,他们无法醒来,只能一直在这样扭曲的梦境黑洞中旋转下去,快速变换的梦境场景将他们的大脑切割,也像是在一晚上就能把一生的梦都做完。据醒来的人回忆,那感觉像是头骨正在被梦的形状改造成一个膨胀的河豚,带着一条条尖利的长矛戳破头皮,十分痛苦。

这种梦源于过去,却指向未来。

地,不能没有人,起码要有能战斗的人,进入流浪病毒危机以来,对于国家安全方面的考虑就多了起来,但是会议却越开越少了。你有残余的军事战斗力,但是我没有足够的军事战斗力,我的人被流浪病毒击垮,而你还有很多有生力量,而你已经不再掌控局面,请问,你的后来人会怎么办?这是梦的基础,这是政治思想底色的体现。自联合政府第一例病例出现之后,中小国家的代表透过显示屏看别国代表的时候,总觉得隔着大半个地球,在这大半个地球当中还有若干个模糊不清的战略性进攻武器的阻挡。

梦醒了,什么都忘了,但灵敏的政治触角却感觉到了异变已经发生。

这次的巨大危机不再来自外部,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类内部了。以前的各类危机都渗透到了人类内部,这次就不一样了。

你清醒吗?

在这样的僵局之中,国家健康人口反而成了世界上最大的话语权体现和要求筹码,孩童派国家在这方面是略优于智能派国家的,他们最大的忧虑就是智能派国家对智能机器人的利用是如何进行的,孩童派国家提出成立一个针对智能派国家人工智能行为的监督委员会,由孩童派国家代表和智能派国家代表共同担任委员会委员,对智能派国家人工智能机器人的行为和指令程序进行监督。

在这个要求被提出之后,没有得到回答,也没有展开讨论。首先,智能派国家也对孩童派国家提出了同样的要求,要对孩童派国家孩子的行为进行监督和监管,对特殊时期出台的法案和政策进行国际性的监管和评估,而且是要由更多的智能派国家派遣员组成这个委员会。你们的孩子将来掌握地下城甚至是国家的重要机构之时,他们的行为受不受联合政府的制约?相应的国际法还能不能生效?他们懂这些吗?十多岁的孩子,他们做得不都是些天真的事情吗?

最后商量来商量去,这个问题又回到了孩子和人工智能的优势对比之上,什么也没有讨论出来,拿不出方案。

智能派和孩童派之间的界限更加明显了,像是被磁极吸到了南北两侧,有效的交流逐渐减少,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孩童派国家认为难道要让智能派国家那些已经病入膏肓的高官学者们当监督委员会的委员吗?还是让几个电脑主机坐在圆桌之前,商量着如何对孩童派国家孩子的行为进行更高一层的监督?反之,智能派国家认为难道要让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来当委员吗?

冷静下来后,在孩子这一点上倒是对双方有所启发,这个委员会好像确实可以由一群孩子组建起来,例如一个国家出一到两个孩子,人数不用多,但是他们几乎没有实权,说穿了只是一个相互探听情报,相互打听信息的组织而已。尤其一点,孩子的眼睛与直觉是极其雪亮的,虽然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但是富有他们这些个老古董的人没有的想象力,说不定对方一个特别细小的不起眼的行为就能看出背后的具体的战略目的呢?再说,那可都是孩子,嘴上有时候没有把门的,肯定会无意中漏出什么信息,什么都行!现在的国际环境就是如此,每一个国家都变得像纸一样脆弱了,大国也不过是多了几张同样的纸而已,失去核威胁之后,只要谁能拥有坚固一些的长矛,刺破对方不是问题。

那么现在该这么做吗?要这么做吗?他们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好像不应该,现在更应该的是解决流浪病毒本身和流浪病毒造成了巨大麻烦,可是现在正是危急存亡之时,人类这个整体已经顾不上了,还是要保证本国的有生力量才行,逼不得已之时,末日应对计划还是要继续进行。虽然大家表面上都不说,但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最大的问题还是其他国家的末日应对计划是否会威胁本国的末日应对计划。

猜忌在各代表的梦中埋下,而且通过病毒放大了它。现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有这种能力了,世界经济大衰退,地球环境大灾变,这个问题针对的核心,是刚刚出生的孩子,如果随着全人类病情的不断严重,如果没有孩子出生的话,那么13年后,这些个曾经最年轻的孩子,也会在14岁的时候染上病毒。

对,应该的!

这没什么不应该,先做起来吧,这本身就是国际环境波涛中的一浪,那七年短暂的空前的和平和团结真的能让这海面平静下来吗?只不过是无浪而已。

当然,很多国家并不是这么考虑的,但是大方向是基本一致的。

后面几次的视频会议,联合政府很快就定了这个方案,这近乎奇迹,会议主席让各国尽快推荐孩子的人选。同时,对于人类延续的问题,即孩子的生育问题,还是要慎重对待,要求各国尽快起草方案。

如此一来,对于孩童派国家,落在孩子肩上的压力就更大了,他们不仅要保证自身的学习状态,有着要恢复地下城的社会运作的任务和使命,还要进行社会生产和岗位工作,在教育小弟弟小妹妹的同时,可能还要面临着结婚生子,这看上去像是一个时代的玩笑,一个沉重的玩笑。

这对崔旺和谭月这小两口倒算是件好事了,他们本来能拿到的配给物资越来越少了,却突然多了起来,这是国家的意思:保证健康夫妻的生活环境的洁净和安全,成了头等大事之一。这对其他人不公平,在可用网络上出现过一阵子的喧闹之后,也再无言了。

“挺好。”谭月说。他们两个总是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蹦出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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