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当世显学”的墨家只因一场流言,便发生了这样内部动荡之时…
千里之外,黎王畿。
黎京桂岚邑,本是五百年前,武王一统江山、分封天下,使群星拱绕的一处神圣之地…
可如今,不仅剩下的七个诸侯国皆已在百年前先后称王、划走了大片地域去管治,就连各自的国也都已建设得更具规模、远超黎京。
挤在炎、渊、宣三国当中的王畿地带,仅占地百里方圆,黎室几乎可理解为是天下间最狭小的“第八国”了。
若非尚且无人来开这个“灭黎朝”的先例,只怕是连这座孤城、最后的庙堂与香火亦不能剩下了。
或许,这多少也与黎王室“抢”到了位纵横家大家做太师有关。
今时,同是六月初的某一天。
在由桂岚邑向东南去约几十里左右,有片茂密广袤的丛林,这片深林覆盖了黎、渊、宣、启四境,四地共同的交界、便模糊地隐没在这片深邃之中…
在林中属于王畿地带的某处,还有座大山。
与广林其它各处的青葱浓郁、春意盎然不同的是,在这座山中,却不论四季,充斥满的永远是一副破败、腐朽之景象,满山荒稗,杂草丛生。
山麓处,如若掸开层层堆积的落叶积灰,居然还可见到是有一层层碎现出裂纹的石阶,不断沿排向上。
更为稀奇的是,沿着石阶向上走,还会逐渐出现许多残垣断壁、碎砖片瓦…
凉风时常将道旁的灰尘吹起,吹得结织各处的密布蛛网们亦开始动荡。
再走向上些的景象,便开始有些骇人了:
散落遍地之物,出现了一些刀剑兵戈,尽是断裂之状、也早已生满红锈,继续前进,又有一些碎裂腐烂的盔甲出现…
终于,余肉早已被啃噬殆尽、连血迹也完全干透了的一具具骸骨,出现在了道路两旁。
经过风霜岁月无情的腐蚀,称它们作“白骨”都已不再准确。
如今所能见者,皆已不是枯黄色,便是遍布一些漆黑斑驳的痕迹,似是火烧,似是毒染,又似是腐朽…
啪嗒!
在行进了上百级石阶后,只见一具挡在了道路当中的遗骨,被一名登山者一脚便轻易踢开、滚落进了道旁丛林里。
踢走遗骨后,登山者也停步驻足,抬起了头来。
虽被茂密林叶遮住,但那曾经或许无比高大气派,如今则积满灰尘、甚至还插有几枝箭头的门楼,依然是隐约可见。
门楼下是三个大字,似是有人清理过了般、看着是无比显眼——
“薛家庄”。
而该登山者,则是个束高马尾的青年女子身影,高挑纤细、身形苗条。
全身只穿着便于行动的漆黑薄衫,在一些如腕、膝、踝部的重要部位则有护具,戴着丝质手套,腰间挂有显眼的一组双剑与一排飞刀囊。
即便穿得如同一个斥候杀手般,可女子仅露出来的面庞,却依然是朱唇粉面、肌肤洁白而嫩若似含水…是一副莫说寻常男子看了要摄魂夺魄,就连女子见了,怕是也要着迷而艳羡的美貌。
说是倾国倾城,也毫不夸张。
而有此美貌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渊国瑶光楼明面上的总店东、实际上的高级执事之一,张若卿!
来到薛家庄门楼前,张若卿驻足片刻,便低下头、看向了门楼底部的石柱旁去。
此时的石柱边,是早已站有了一人。
只见此人,是与她一样、同穿着遍身漆黑的斥候杀手装,但却是个肩宽体壮、魁梧雄伟,高八尺有余、正盘手抱胸以待的健壮男子。
“薛大哥。”
见到对方,张若卿浮出微笑、平静的开口叫了出来,仿佛早已认识。
“若卿。”
被称作“薛大哥”的男子也笑着应道。
“嗯。”
张若卿点头应罢,遂再抬步、踏上石阶,走向了薛大哥去。
……
高出张若卿近一个头的薛大哥、此时正与她并肩,二人走进了门楼后,在这更充斥满了一地破屋败瓦、枯叶遗骸的“薛家庄”地域内,漫步行进着。
边并走着,二人也边平静的聊着天。
“子显在你们那边怎样?”
张若卿问道。
“挺好的,非常安全。”
薛大哥答道,“除为归盈报仇外,她也很想借我们力量,调查自己身世,此事我们也已派人顺便在做了。”
“那…挺好的。”
张若卿应着、眼神间渐显欣慰,但转瞬又变得失落起来,“我也好想…为家人报仇呀,只可惜如今…成了这般复杂模样,不仅脱身不成,就连该往何处走也不知了。”
薛大哥听罢,于是原地驻足,张若卿也停了下来。
“快了,若卿。”
薛大哥看向张若卿道,“郤达前些日子已被抓到,郤氏过不久就该察觉了。邘意被降爵后,估计马上就要闹事了。现在是万事俱备,只待他提供一个契机,我们便能趁机出来做许多事,当中…自然也就包括摆平瑶光楼了。”
“郤达…”
张若卿念念有词、若有所思,随即转过了身、开始迈步,边走边说道,“邘意的事我听说了,此事又是白真做的吧?可…邘意他是被降爵,他还能闹什么事?”
“是白真。”
跟上了若卿步伐的薛大哥听得这个名字,顿时亦是双目微眯、眼神也逐渐锋锐而犀利,“此人一直精明得很,看出来了如今炎、乐开战对黎室不利,此举是在阻止两国开战。但邘意…可不是区区名头能压得住的货色,他职爵虽削,但回了寅城依然是一方霸主。”
“只要他想,完全可凭一己之力…给天下带来灾祸。”
“即便炎乐打不起来,白真…也阻止不了全天下的兵连祸结。”
“到时,就不是他…可以控制得了的局面了,他再能运筹策帷帐之中,也是回天无力,只有怪自己选错主子了。”
“当然…该偿的罪,他也必是要偿的。”
薛大哥说着,眼中已是杀意渐显。
张若卿转头瞥见此状,一时语塞无言之际,不免也露出了些许担忧之色。
……
二人继续行进,不久,便来到了一处荒岩前。
此处同样是遍地的枯枝败叶,阳光被茂密的林叶遮住、在地上打出来是稀疏而斑驳的影迹。
看着荒岩形状、似乎与这大山并非一体,而是人为雕刻的。
碎裂的石板路沿着荒岩下一座漆黑、甚至也散落着几具骸骨的凹坑,排列出是一条宽阔的轮廓来。
来到此地,二人皆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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