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一名男子身形诡异,他披着黑色斗篷,脸部隐于深深的帽檐之下,雨水从帽檐滴落,模糊了视线。

行至隐蔽甬巷,忽见一女子款步而来,她手撑一柄油纸伞,步履轻盈。

男子与女子擦肩瞬间,男子巧妙地从女子手中取走一张纸条,动作之疾如飞燕掠水,默然无声。

纸上有字,言:“太子薨逝;今上多病;为图私利,与万毒窟暗中勾结。”字迹匆忙而急促,被雨水浸湿,显然是急切间书写。

此信若传,势必震动京师,波及宫闱。

男子拿到纸条后,身形一晃,迅速消失在雨雾和人海中。

此刻,雨越下越大,如同他内心那般茫然惆怅。

回到他避世的小院,褪下滴水的蓑衣,放在廊下,旋即推门进入窄小的堂屋,拨凉烛台,他将信的内容抵在齿缝咂摸。

太子薨?

真实性有待考证。

今上多病?莫不是与邪蛊有关?

她是从何日开始,好似换了一副芯子的?

他居然一点都不曾察觉?

记忆如离弦之箭,从他脑海一晃而过,徒留一尾无法捕捉的流光。

种种细节一直都有在提示她,玉玲被关柴房那日,他就该有所防备,可眼下说什么都迟了。

玉京的雨延绵至江州。

刺史府邸之内,庭院深深,翠竹成行。适逢傍晚,日光与细雨并降,竟是一场太阳雨。

夕阳西下,金霞与雨丝交织,犹如天上彩绸轻抚大地。

楼满烟推门入内,暗红色的靴子踏过门槛,还带着淡淡的湿意,清脆的风铃声随着门扉的开启,在耳畔叮咚作响。

屋内药香弥漫,布置得温馨而雅致,窗帘轻拢,透过纱窗可见外头细雨如丝,雨珠轻敲窗棂,发出细碎的响声。

床榻上顾岫安静的躺着,侧面看面容消瘦不少,气势却依然如山岳一般耸立,宛如沉睡的战神。

楼满烟走至床边,轻轻坐下,眼中满是关切与浓情。

顾岫似乎在不安的梦中挣扎,眉头时而紧蹙。

楼满烟伸出手,轻轻地为他整理着发丝,动作细致而温柔,仿佛怕惊扰了他的梦境。

梦境中,顾岫行走在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之中,四周除了滚滚黄沙,再无他物。

天地间空旷至极,一片寂静,唯有他的脚步声与风沙呼啸,仿佛孤魂野鬼,徘徊在无边的荒漠。

太阳在空中无情地炙烤着大地,沙粒似乎都要被晒得发烫,顾岫的喉咙干涩,每一步都重若千钧。他眺望四周,只见一片茫茫,似乎永无尽头,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绝望。

忽然,远处传来了细雨的声响,那声音渐渐清晰,如同天际的慈悲,为这片焦灼的沙漠带来了一线生机。紧接着,楼满烟的声音在风中飘荡,带着急切与关切,呼唤着他的名字,“六郎——六郎——”

这熟悉而急切的呼唤像是湖面送来的一阵清风,为他带来了生的希望,亦冲散了顾岫心头的迷雾和沙漠中的酷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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