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正房灯烛通明。
崔氏端坐在梳妆台前,身后丫鬟正帮她解着发髻上的钗环。
而不远处的矮塌上,贺明玄拿着一本书打发时间。
“听说姝娘嗓子有碍,不能唱曲了,这可是真?”
崔氏漫不经心看着贺明玄铜镜中的倒影,忽而问道。
贺明玄哗啦翻过一页,头也不抬道,“嗯......她说自己嗓子因病受了损伤,眼下正在修养着......”
崔氏闻言眸光一闪,随后语带怜惜道,“真是遗憾。”
过了片刻她又笑着道,“不过我听闻今儿下午你们虽没听曲,但听了一下午故事......怎么,姝娘竟还会讲故事么?”
贺明玄目光一顿,脑海中不由浮现下午夏亦姝讲故事的灵动姿态,于是会心一笑道,
“她不仅会讲故事,还会让我们猜结局,也不知她怎么变得这么古灵精怪的......”
听到贺明玄语气中的调笑,崔氏目光滞了滞,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还和贺明玄一起笑道,
“若是如此,那我也要听听姝娘讲的故事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慢慢聊着,崔氏跟他说府里面的细碎琐事,贺明玄给她分享外面见到的见闻,一时屋内气氛其乐融融。
崔氏的丫鬟见此都捂着嘴儿偷笑。
说实话,她们还真以为这俩夫妻要一直这么相敬如宾下去呢,虽这也很好,但总觉得缺少点正常夫妻间的乐趣。
但如今两人这么一言一语的交谈,似乎有了感情变好的苗头。
......
在崔氏说到府内某件事时,贺明玄突然插嘴道,
“对了,我听说姝娘之前病了一遭,可有此事?”
崔氏闻言眼神一闪,随后神色自若道,“确有此事,估计就是这病伤了她的嗓子......”
贺明玄听此点点头,也不再问了。
过了片刻,便有丫鬟过来说内室的水备好了。
于是贺明玄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去内室沐浴去了。
此时,室内烛火摇曳,外面夜色浓厚,正是夜深人静之时。
“夫人,您为何要帮姝娘子遮掩?虽不知她的嗓子为何出了毛病,但她明显没病呀!”
绮儿方才一直在旁听着两人的对话,见贺明玄走了,便连忙提出自己的疑问。
崔氏闻言笑了笑,“并不是在帮她遮掩,我只是在帮自己......”
“在帮自己?”
“我并不在意姝娘是真病还是假病,但若她不能再唱曲了,那此事对谁都好......”,崔氏解释道。
绮儿听了恍然大悟,声音兴奋道,
“是哦,往日姝娘子就凭她那副嗓子勾的六爷七颠八倒的,如今她没了嗓子,看她还怎么勾引!”
继而她靠近崔氏,悄悄道,“不过她如今不是在修养吗......不如我们再加一把......让她彻底不能......”
“不可!”崔氏罕见厉声道,令绮儿一时呆在原地。
见她被自己吓到,崔氏缓了容色,但语气还是很坚决,
“绮儿,这等损阴德的事最好不要再提,不过是一歌姬,就算她再如何蹦跶,也只是一妾侍,况且夫君也不是那等罔顾伦理纲常的人,以后这等阴私手段你莫要再提!”
长这么大,绮儿还是头一次见崔氏这般厉声厉语,心中一时受不住,眼眶也红了大半。
“奴婢只是担心您......您如今还未有子嗣傍身,虽老夫人态度仍宽和,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奴婢就想既然您没诞下子嗣,那其他人自然也不能。”
听了绮儿一番剖心之语,崔氏心中五味杂陈,既感动又无奈。
绮儿自小同她一块长大,两人情同姐妹,她嫁了人后这份情谊也未改变分毫。
如今她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崔氏又怎么舍得苛责。
于是她牵起绮儿的手,将其握在手心,
“绮儿,我知你为我担心,但凡事都有个度,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都应该清清楚楚......而子嗣之事更讲究缘分,不是想来它就来......”
“总之你的心意我都懂,但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而失了自己的心......”
听了崔氏的苦心良言,绮儿似有些了悟,也不再想先前那事。
而崔氏见她如此,心中宽慰不少,但想到她说的子嗣之事,眼底不由浮现黯然。
绮儿说的没错,眼下她最大的危机便是无子嗣傍身。
老夫人虽仍偏袒自己,但她终究是贺明玄的母亲,若之后自己的肚子再无动静,说不定老夫人会亲自往贺明玄房里添人。
到时她就是心有不满那也无可奈何。
想到这,往日她平静如水的心不免变得焦灼。
几日后。
天空阴云密布,不一会儿便有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雨点闷闷砸在青瓦上,一颗颗雨珠汇集成小股溪流,沿着瓦沿窜流而下。
夏亦姝将手伸到窗外,任由雨水顺着手臂流下。
这是夏日的最后一场雨,这场雨过后,秋天就要来了。
离湖心亭那日已过去了几日,而府中人皆知夏亦姝因病伤了嗓子而暂时不能唱曲。
虽这只是暂时,但这个暂时也可改变很多。
比如说贺六爷会不会因此忘了曾经的宠妾,毕竟姝娘子被宠爱,皆是因她有一副好歌喉。
但如今她没了出色的歌喉,也不知六爷是否还会宠爱姝娘子。
男子惯然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况且最近夫人与六爷的关系也似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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