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不可以半夜溜到我房间,蹲到角落也不行……蹲到花盆里也不行。”

江折雪提前按住瘪嘴不满的宣郁,安抚道:“但我可以睡前去你房间陪你一会儿,陪你聊天谈心讨论哲学,或者给你讲睡前故事。”

听了这话,原本意图抗议的宣郁又开心起来,眼睛都变得清亮。

他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睛紧紧注视着她,像是生怕她反悔:“真的吗?可以一直陪我到睡着吗?”

江折雪本想拒绝,喉咙里那句“最多一个故事的时间”蠢蠢欲动。

但她看见宣郁期待渴望的目光,那不是单纯的喜悦,更像是困顿在干涸中许久的人被许诺了一杯水。

一杯水是不能把身处荒漠的人带出来的,那和幻影没什么区别。

可江折雪一开始就是宣贺给他找来的幻影。

他叫她菩萨,她就装作他的小菩萨,给他需要的,虚幻的安宁与平和。

而她得到枯燥而庸俗的钱。

出于不忍心和收了钱的责任感,江折雪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温和地任由他握住她的手。

她轻声说:“可以,等你睡着我再离开。”

*

一大早把宣郁小朋友顺好了毛,江折雪觉得自己还算对得起宣贺的嘱托和他许诺的几百万人民币。

心理辅导还需缓缓图之,当下之急是先稳住宣郁的情绪。

宣郁现在就很平和,甚至善解人意。

他甚至能指着供桌上的白玉观音,心平气和地告诉江折雪,他之前睡不着就一直跪在这座观音像面前。

红木供桌上的神龛里,垂眼的观音菩萨手托玉净瓶,半睁的眼中尽是慈悲。

上一个白玉菩萨已经被宣郁砸了,宣贺这么快就整了个新的送回来?

果然,这家伙嘴上说要把宣郁扔到金字塔,其实心里还是……

也许他会贴心地把宣郁和白玉菩萨一起打包扔到金字塔里和法老谈经论道?

宣郁,白玉菩萨,和埃及法老在江折雪的脑子里开始讨论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阴阳互根消长也……

这下好了,佛教道教和埃及神明都快乱成一锅八宝粥。

江折雪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快出问题,她觉得是因为周围环境太唬人,于是悄悄走近宣郁一点,不动声色地躲在他身后。

宣郁察觉到江折雪的靠近,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

这间专门供神的房间内灯光昏暗,香炉中的香燃着半暗的红色火星,袅袅的檀香气息让人神思倦怠。

垂下的红色绸缎上用金线绣着晦涩难懂的经文,他们经过时绸缎轻轻摇动,上面一句“无法可说,是名说法”在风中微动。

“无法可说,是名说法。”

江折雪下意识重复这句。

她从宣郁手里接过一把香,跪坐在红布蒲团上,仰头望着在晦暗光影下慈悲的观音娘娘。

无法可说,把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理解的,不理解的都说尽了,已经不再有陈旧的语言和思想可以束缚,全新的灵魂与观点便生了出来,是以是名说法。

她仰头看着半睁眼的观音,良久,拜了三拜。

宣郁接过她手里的香,替她插入案上的香炉。

江折雪不是很清楚拜神的流程和规矩,现在也只是胡乱按着记忆里照葫芦画瓢。

宣郁什么也没说,只是目光柔和地望着她的一举一动。

按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江折雪站在这里大唱蜜雪冰城甜蜜蜜他也只会鼓掌,并且大赞好听。

阿弥陀佛,真是罪过。

但罪过也是宣郁的罪过,观音娘娘宽宏大量不会计较,娘娘座下的弟子们还是去找宣郁的麻烦吧。

*

房间里只有一个蒲团,江折雪跪坐在上面,宣郁便跪坐在她旁边的红木地板上。

“你会和观音娘娘说烦心事吗?”

她跪了这一会儿就觉得疲倦,索性盘腿坐在蒲团上和宣郁说话。

宣郁并不嫌弃坐在冰凉坚硬的地板上,还试图扒拉着江折雪的衣摆。

“不会。”

他乖乖回答她的问题,眼睛定定地看着她:“这只是一尊观音像,它不会实现我的任何愿望。”

“那你哥还说……”

江折雪玩着蒲团上的流苏,刚说出口就立刻截住了话头,随后无辜地看向宣郁。

要让宣郁知道宣贺背地里和她说了他不少坏话,多不好意思啊。

虽说一直是宣贺单方面在说,但宣郁难免不高兴,到时候迁怒她就不好了。

宣总说话再欠也是他哥,兄弟俩今天打一架,明天还是能在同一个桌吃饭。

可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大学生,一没背景二没人脉,鬼知道她会不会直接被打包扔回老家,钱和学分两空。

得不偿失。

但宣郁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反而委屈巴巴地拉过江折雪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宣贺这人可缺德,小菩萨离他远一些。”

他像幼兽般蹭了蹭她的手:“那天可吓人了,我坐在这里昏昏沉沉地补觉,观音里忽然传出大悲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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