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短的距离,伺候的仆妇没有跟上来,不能充当李玄霸的代步工具。李玄霸没跑几步路就停了下来,有些跑不动了。
这狗屁的身体!李玄霸暗骂了几句,慢慢走到隔壁小厨房。
他们刚吃的午膳是大厨房送来的。
大厨房独占一个大院子,院子中除了灶台,还有露天的炉窑。
以现在隋唐贵族的饮食结构,没有露天的大炉窑,烧不出他们想吃的豪放饭菜。
大院子周围还分布有储藏酒、醋、蔬菜瓜果等食材和调味料的仓库、地窖。马车从侧门如流水般出入,后世大酒楼都不比这繁忙。
不过李玄霸要给母亲弄点清淡点的饭菜,还不需要跑老远去大厨房。他和李世民所住的院子中有小厨房,以应付李世民过大的胃口和他每日不间断的汤药。
小厨房就在院落隔壁,走路不到五十米。就这么短的距离,李玄霸到了之后都喘了好几口气才开始说话。
“娘苦夏,做些清淡的吃食,我说,你们做。”李玄霸板着脸命令道。
小厨房中正在闲着唠嗑的仆从们立刻动了起来,没有任何人敢轻视这位年幼又病弱的唐国公府三公子。
以前有人轻视过。
李世民和李玄霸都是早熟的孩子,向窦氏、独孤老夫人告状时逻辑十分清晰,证据链确凿。试图欺负这两人年幼未成功的下人们被收拾惨了。
现在谁都知道李二郎和李三郎是神童,自己那些小心思好好收着,必须精心伺候,否则小心被发卖了出去。
李玄霸每顿饭食量小,但饿得快。所以他一直让厨房备着米粥,以便于随时果腹——最后备着的米粥大半都会进了李世民的肚子。
李玄霸让人在砂锅中煨着的白粥里放入时鲜的叶子菜,不加任何调味料,叶子变色就出锅;
他又让人拿来刚摘下来的黄瓜,用开水烫一下表皮,拍扁后切块,加上蒜泥、掺了水加了少许糖的酱油,做成拍黄瓜;
牛肉切成能透光的薄片,与大量的酸菜同煮,其他什么调味料都不加。
一碗粥凉碟小菜不到一刻钟就端上了桌,窦氏十分惊讶:“这是哪个厨子的手艺?”
李玄霸还没开口,李世民这个弟弟嘴替就立刻道:“是阿玄。阿玄生病时吃不惯重口荤腥,所以自己琢磨着做些寒酸的食物。他上次在兄长喝醉酒时送了些去,兄长还骂他上不得台面。”
李玄霸:“?!”
他瞥向自家二哥。
李世民还在那叨叨:“我也这么想。谁家做饭做这么简陋?他自己随意吃些就罢了,还眼巴巴地去送人,可不是被兄长训斥了?也是先送给兄长,兄长私底下训了就成了。若是他先送给外人,别人家肯定会笑话阿玄。”
李世民摇头晃脑,满脸无奈:“娘,你可要好好骂阿玄一顿。”
李玄霸看着窦氏眼中的难过,心中无语极了。
娘管着一大家子人,还要伺候祖母,自然不能事无巨细地关心每一个人。她能抽空来见一面,问一问其他仆从,就是很负责了。
稍稍大户一点的人家,孩子都是交给仆从养,没有亲力亲为的。
所以自己私下里做的这些小事,和大哥李建成相处的小细节,窦氏是不知道的。
他当然知道自家二哥没坏心,是真的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不对,现在找到机会,就告自己的状。
但自家那傻哥哥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让人做出的饭菜虽然“寒酸”,但他只是一个六岁孩童,哪怕递给兄长一颗舔过一半的糖,都是敬爱兄长的行为,不该被训斥。
哥现在真像个天然黑小绿茶。
“谁说寒酸了?娘就爱吃。”窦氏忙道,“你兄长一定也是很高兴的,只是长兄如父,他对你严格了一些,别生气。”
李玄霸道:“娘,我知道,兄长是为我好。”
李世民使劲点头:“就是!”
李玄霸:【哥,你可闭嘴吧。】
李世民继续告状:“娘!他还让我闭嘴!”
李玄霸咬牙切齿:“你还让不让娘用膳了,闭嘴!”
李世民立刻双手捂嘴,就是那双眼睛还在继续告弟弟的状。
娘!你看他!
窦氏拿起仆从送来的小勺子,笑着道:“二郎,你不是还没吃饱吗?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世民放下手,又捧起了肉。
李玄霸看着自家二哥的吃相,不由也觉得有些饿了,也要了一小碗蔬菜粥,陪着母亲一起吃。
因习俗原因,李玄霸这些饭菜确实“简陋粗俗不堪入目”,登不上大雅之堂。但窦氏舀了一勺子没盐没味的蔬菜粥入口,已经被熬化了的米粒混着蔬菜丝滑入喉咙,稻米本身的香甜和蔬菜清新的味道相融合,居然只咽下一口,便激起了她的食欲。
窦氏放下勺子,拿起筷子,吃了一块拍黄瓜。
李玄霸怕黄瓜没洗干净,先让厨子将黄瓜烫了一下,所以黄瓜外皮不够清脆。但黄瓜肉还是脆的,生的黄瓜瓤还带着丝丝的凉意,十分清爽。
窦氏又喝了一口粥,感觉被之前的烤肉烤饼激起的反胃已经完全消失了。
她这才夹了一片酸菜牛肉。
牛肉片很薄,切块大小正好适合入口,不需要撕咬,微微咀嚼两口,牛肉就化成了肉渣,就着酸菜汁,很容易吞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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