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萦则从书包里取出黑色书写纸,在桌面上铺平,提笔落字。

光彩夺目,斑驳迷离。

她的书写不像是在涂抹颜色,而是缓缓揭开一片星空。她把银河当做颜料,星星从笔尖滚进凡尘,优雅,灵动,温柔,和谐。

慕正光注视着她的动作,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到她。她的每一笔,仿佛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写在人的心间。星辰在她手中动摇,时光比她慢了一步,在她落笔后为她临摹,恍惚间给人一种透彻又模糊的错觉:黑色的纸才是“墨水”,彩墨是时光刻画的痕迹。

白光尽处火轮现,草木山河金潋滟。

黑纸上的十四个彩字像一块块极薄的水晶,映着光,晶莹剔透。

他很喜欢同学写的字,并毫不掩饰地表示叹服:“穹星夜海,万物浮光。”

“嗯。你也来试试。”

徐萦则把笔放在纸上,转动黑纸,让笔尖朝向他。

萦同学的字兼具婉转和锋利,他的字同样很婉转,婉转且坚定。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徐萦则犹豫了片刻,她不是在想夸还是不夸,而是怎么夸。她思来想去,一字一顿仔细地说:“群星璀璨,天地流光。”

慕正光对这幅字很满意,一句诗写完,他的心平静了下来,思绪也落到别处。他说:“卢浩有染色力,或许可以从他那里得到有多种颜色的变色彩墨,等明天我去问问他。”

“值得一试。”

列车到站,慕正光本来想先把行李送回家,但徐萦则表示东西可以先放在她家,吃完饭再带走。

他稍加思索,深以为然。

两人走到门口,徐萦则用钥匙开门:“东西放我房间就行。”

她家的构造接近长方形,进了门就到客厅。客厅不大,一张方桌,三张椅子,一面镜子,一张长长的低矮柜桌,一个鞋架,一个冰箱。

客厅左边有两间卧室。“上面”那间有大窗户,是徐萦则妈妈的房间。“下面”那间有阳台,室内面积略小,是徐萦则的房间。客厅右边是厨房和卫生间。

徐萦则把手机放在餐桌上,慕正光想了一下,也这么做,跟着她走进卧室。

房间面积不大,却显得很空旷,屋里的摆设只有床、书桌、椅子、衣柜、储物柜。窗外有一棵大石榴树,站在阳台上,伸手就能碰到树叶。

“阿姨不在家?”

“那是不可能的。厨房的门隔音效果太好,没听见也正常。”徐萦则话音刚落就听到敲门声,她连忙跑去开门。

王虹予有进女儿卧室前敲门的习惯,这种行为算不上多么崇高,却让两人的相处方式格外具有美感。

“哎,小光来了。比赛还顺利吧?”

慕正光对萦同学的妈妈印象极好。他上初三那年,班里有一位复读生。那位复读生说话轻轻缓缓,和和气气,看着也温和,虽然存在感不高,但给人一种可信赖的感觉。他对阿姨的印象差不多也是如此。

他曾跟萦同学开玩笑说“你妈妈好年轻啊,一根白头发都没有,看来你在家里肯定很听话,没有把阿姨气出白头发”。

萦同学告诉他,她不算听话,而是她妈妈特别好说话。

他更感钦佩,发自内心地赞叹道:“能承认自己不听话,就已经比大部分同龄人做得好了。”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同学的表情和语言。

同学冷哼一声,说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不是我做得好,而是大部分人做得太差”。

此后,每当他想起这件事,他都深深觉得这位同学真是不得了。

时间来到现在。

慕正光笑道:“阿姨,比赛很顺利。徐同学的比赛也顺利。”

徐萦则的比赛并不完全顺利,她赛后被人偷袭进了医院,但事发紧急,没有通知到她的家人,所以王虹予不知道此事。慕正光说他的比赛“很顺利”,说萦同学的比赛“也顺利”,算不上撒谎,程度不同,事实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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