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沈丹熹听到系统震惊的哀嚎,这之后,它便没了声息。

殷无觅伸出手,穿过飞溅到半空的鲜血,用尽全力地朝她够去。

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不愿意相信她会杀他,依然奢求她会伸手回应他。

多么感天动地的爱情。

契心石的白光消退,晟云台边只剩下一人。

沈丹熹袍袖翻飞,凤冠上的步摇轻轻晃动,站在晟云台边缘,纤长的睫羽低垂,冷眼看着他坠落深渊。那一刻,她像极了凡人供奉在神龛上的泥塑菩萨,眼带怜悯,俯瞰众生,内里却是石子和泥捏的心肠。

她动了动唇,低声念出一道破解的咒语。

下落当中的殷无觅身体猛地一震,心口再次喷涌出大股鲜血,与鲜血一同喷涌而出的,还有当初她心甘情愿渡入他体内的仙元。

原来这就是她想要取回的东西,她如果要,他定会还给她的。

殷无觅睁大眼睛,颤抖的瞳孔里映出那一枚元丹,脑海闪过当初她逼出仙元渡入自己体内的画面。

那时候,她是高高在上的昆仑神女,他只是被关在昆仑山脚下的低贱鬼怪。他们第一次见面明明算不得愉快,但是后来,她却总是跑来找他。

不管他如何言语嘲讽,以下犯上,她都不会生气,一头热地为他带来各种各样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仙丹灵药,甚至昆仑秘籍。

殷无觅这一身不人不妖的废骨是修不了仙术的,他只当是这位昆仑的大小姐日子过得太舒坦无聊,所以才想找个他这样的低贱蝼蚁玩弄消遣。

可她总是在他耳边嚷着喜欢他,说这话时,她的眼神那样真诚,就像真的一样。

这样的话听多了,殷无觅也害怕自己会真的信了,他开始故意惹怒她,说他不喜欢仙女,只喜欢勾栏瓦舍里搔首弄姿的妖精。

这位神女竟把他的话当真,抛下一切,偷偷离开昆仑,跑去弃神谷的腌臜之地学习那些伺候男人的功夫。

她在弃神谷里闹出很大的动静,被谷里的几个大妖争抢,要不是那位羽山的少主追过去,她险些就被那些不受教化的野蛮妖魔吃干抹净。

神女闹出的丑闻很快传遍了大江南北,就连身在昆仑山脚这一座偏僻小镇的他都有所耳闻。

这一次事件之后,殷无觅很久都没有再见到她,他以为她终于知难而退了。

直到一个午后,她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面前,吐了吐舌头说,“上次回去,被我父君关了禁闭,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一出来就来见你了。”

殷无觅抬眸,目光轻慢地落在她身上,缓缓地上下扫过,嫌弃地说道:“我不喜欢被人碰过的东西,脏死了。”

那一瞬间,他明明看到了她泛红的眼角,可她只背过身去片刻,再回头时还是对着他笑,说道:“我没有被人碰过,我不脏的。”

她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粒赤红的丹砂印,着急道:“你看,这是我混入人间青楼时被点上的,当时同我一起被送入弃神谷的姑娘们身上都点了守宫砂,这是代表纯洁的标记,我没有骗你。”

殷无觅听说过守宫砂,镇子上的说书人喜欢说些公子王孙与风尘女子的故事,公子们一掷千金买下花魁初夜时,都要验一验她们臂上的守宫砂。

堂堂神女,竟然被点上了这样一个耻辱的印记。

那时候的他什么恶毒的话都说得出口,只想看她笑不出来的样子,他撩了撩自己的衣摆,轻浮地说道:“那你都学会了什么,展示给爷看看。”

神女站在那里,垂着头许久都没有动,就算努力牵起嘴角,那笑也难看得要死。

殷无觅心里便舒坦了,嗤道:“怎么,终于装不下去了?既然装不下去,就给我滚,别再来烦我。”

随后,他便见她紧咬着唇,忍着眼泪,半跪到他身前,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殷无觅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开一步,实在难以理解,她一个身份尊贵,自出生时便受到万民敬仰的神女,怎么能为了他一个低贱的魑魅,做到如此地步。

在最后时刻,他伸手抵开她的额头,慌乱地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有种被逼到死角的不知所措,问道:“你就这么喜欢我吗?喜欢到什么都愿意做?”

神女仰头看他,眼睛湿漉漉的,眼神却清澈如水,点了点头。

殷无觅扯起裤脚,露出脚腕上的镣铐,“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就解开这个,放我离开,我讨厌昆仑,不想被锁在这里一辈子。”

神女低头看他脚上灵力结成的锁链,惊讶道:“这是父君的言缚,他为什么要锁着你?”

殷无觅冷声道:“我哪知道。”他只知道那个人将他带出来后,便将他扔到了这里,只用一句话,便要把他锁在这穷乡僻壤一辈子,像个凡人一样庸碌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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