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觅双眼通红, 心口渗出的血几乎染透了半边衣衫,半晌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最终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越衡急匆匆过来接住他, 躬身行礼道:“殿下, 山主的旧伤复发, 请允准属下带他回去疗伤。”
沈丹熹看了眼殷无觅袖口处萦绕的丝缕紫气,遗憾地点头,默许他离开。
昆仑君不在, 众人不知昆仑君对神女解契一事的态度, 自然不可能先行表态, 一个个都化身和事佬,说着一些劝和的话, 时不时还要转过头, 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漆饮光。
漆饮光一直站在沈丹熹身后,与狻猊神兽一起, 揉着它脑袋上的长毛, 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但刮在他身上的眼刀却是一点也不少。
即便神女殿下还站在这里,他都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针对他而来的杀气和敌意。
不论是昆仑的山主水君, 还是神将侍卫,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妖颜惑主、挑拨离间, 导致神女和阆风山主感情生变的祸水。
这种眼神非但没有惹恼他, 反而取悦了他。
漆饮光缓缓勾了唇,挑起眉梢, 与每一个朝他看来的人对视,神态之间不以为耻, 反以为荣,恨不得再一次召唤出真身法相,孔雀开屏,将这一个插足神女婚姻的第三者形象坐实,叫昆仑上下全都看见。
他这般没脸没皮,让周围的人险些磨碎后牙槽,针对他而来的杀气又浓烈几分,吓得长尾山雀都不敢再呆在他身上,扑腾翅膀跳进了狻猊的长毛里躲避。
玄圃山主请沈丹熹借一步说话,斟酌道:“殿下行事想来有自己的道理,我等不该置喙,只是,羽山少主到底与殿下曾有不睦,望殿下不要对他太过轻信,以免重蹈覆辙。”
他这话说得极为委婉,但沈丹熹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含义。
从最初回到昆仑之时,殷无觅对漆饮光争锋相对的敌意,到曲雾对羽山少主格外的警惕和防备,再到现在玄圃山主的劝言,昆仑侍卫对漆饮光的杀气。
羽山少主这般不受昆仑民众待见,是什么原因,沈丹熹又岂会全然不知?
重蹈覆辙么?沈丹熹心忖,偏头往漆饮光看去。
漆饮光笑眯眯地倚靠在狻猊身侧,坦然地受着四周朝他投来的目光,感觉到沈丹熹的注目,他立即转眸看过来,眨了眨眼,张嘴无声地朝她做了几个口型。
沈丹熹辨认出了他的唇语——昆仑的侍卫好凶。
他说完,更紧地往狻猊身上贴去,奈何狻猊亦是昆仑的神兽,同开明兽一样,对这只孔雀并不待见。只是碍于神女的命令,才容许他在熹微宫走动。
此时此刻,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贴上来,狻猊喉咙里滚动着威胁的低吼,獠牙从嘴角露出来,已是忍无可忍想要照着他的脑袋啃上一口了。
漆饮光被狻猊的低吼吓了一跳,抿唇退开几步,孤零零地站在宫门下。他虽没有再开口以唇语对她说话,但只看他望过来的眼神,就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了。
——昆仑的神兽也好凶。
沈丹熹:“……”
玄圃山主察觉神女走神,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如此惺惺作态的一幕。
羽山少主的外表的确耐看,与殷无觅相比,要更胜一筹。这一只孔雀,从小时就生得眉目端正,容貌昳丽,又颇为爱惜自己的羽毛,擅长捯饬自身。
昆仑中人多好素雅之风,从昆仑君到底下的神官,大多偏好素净淡雅的风格,玄圃山主今日,也是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衫,以青木簪子绾发。
但漆饮光不一样,他从小就爱穿些浓烈的颜色,性子也桀骜难驯,张扬得很。玄圃山主深以为,神女殿下如今喜好艳丽的颜色,当初也多多少少受了一点他的审美影响。
现在的羽山少主,比起从前,性子要内敛许多,但外形却更加出众,一时间蛊惑住神女,也在情理之中。他这般引诱神女,搅合进她与殷无觅之间,必是故意挑拨。
玄圃山主忍不住皱起眉头,重重咳了两声,唤回神女的注意力,劝道:“经过那一事,殿下可以不计前嫌,又怎知羽山少主在遭受过那般严苛的剔骨之刑后不会心怀怨怼?”
沈丹熹收回目光,眸中隐含惊讶,“剔骨之刑?”
玄圃山主颔首道:“当初殿下受他重创,险些身陨魂消,主君因此震怒,判罚了羽山少主剔骨之刑。殿下重伤昏迷了半年才醒,日日由阆风山主作陪,才重新振作起来,我本不该在殿下面前再提及此事的。”
“只是,我等对殿下亦有规劝之责。”他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请殿下一定要对羽山少主多加防范才是,万万不可再被他的表象所蒙蔽。”
沈丹熹知道他是为自己好,郑重地颔首道:“我知道了。”
玄圃山主在熹微宫外多留了一批侍卫值守,这才领着众人散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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