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关雎宫的时候,姜淮已经睡着了。她近日不知怎的,格外贪睡,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还不够,到了午后还得午睡,现下不过刚用过晚膳没多久,就又睡下了。
李庭言见她熟睡的模样,适才悲凉苦痛的内心,也多了几分安慰。他脱去了自己的外衫,轻轻躺上床榻,姜淮感受到了他的气息,往里挪了挪,自觉的缩进了他的臂弯里。
一年多以来,李庭言身上龙涎香的气味,已让她十分安心,闻着便能安睡。
李庭言也抱紧了她,戳了戳她有些泛红的脸颊,这么久以来,她似是胖了点,两颊有了点肉,抱着也不再那么硌得慌。
“阿淮…”他压低了声音轻轻唤她,怀中的人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抱着他睡的更香了。
他尚无睡意,抱着姜淮说:“最近怎么如此贪睡,要不找个御医来看看?”
姜淮只是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说:“无碍,许是因为先前照顾陛下太累了,好几日没睡觉,这才睡的多了些。陛下都解决了?”
“嗯…”李庭言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都解决了…母后日后,不会再插手任何事务。阿淮,朕这些时日一直在想,小的时候母后对朕虽然严厉,但也尚未到这种地步…如今这般,也从不是朕想要的。”
“不是每个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姜淮听到李庭言的话,忍不住冷笑一声,“臣妾小的时候,家里子女似是不少,我上面好像还有几个姐姐,到底有几个,臣妾也不记得了。我之下有个弟弟,我母亲全部的关爱都给了他,我和那几个姐姐,每日都得干繁重的农活,还常常挨打挨饿。那一年家乡遭了水灾,赈灾的款项却一直没有发到百姓手里,臣妾父母眼看着家里揭不开锅了,就把我的一个姐姐卖给了乡绅做妾,把我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人牙子。若不是遇到了郡主,臣妾早就不知死在哪里烂在哪里了。所以陛下,没什么好难过的。陛下是陛下,太后是太后,即便是亲生父母与子女间,也是需要缘分的。”
“那后来,你做了什么?”李庭言问道,心疼的抚上姜淮的背,轻轻拍了拍。
姜淮笑了,反问李庭言,“陛下觉得,以臣妾的性子,会做什么呢?”
李庭言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无奈,“想必五马分尸,都是轻的了。”
“到底是有血缘的家人,臣妾也没那么狠心。”姜淮笑了,“不过是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李庭言听得这话,有些不寒而栗,暗自腹诽,姑奶奶你把人活活烧死怎么就比五马分尸仁爱了,那好歹也是你的父母你的亲弟弟你也能下得去手,祖宗我母后虽然之前害了你,但我也给了教训了,况且我对你可是真心实意的,祖宗你可别哪日心血来潮把我连着这皇宫都一把火烧了。
这样想着,他有些不悦,原本环抱着她的双臂也放开了。他原以为他们是一类人,以为姜淮只是受生活所迫,才有些狠辣。却不想,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冷血无情。
但他不知道的是,姜淮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记恩也记仇。
别人给她一分的好,她会还以十分,譬如宋清朔和苏微澜,她便是自己死,也要护他们周全;但若是有人故意谋害,她也会十倍奉还。若非这样的性子,她又如何能够在吴越王府炼狱般的暗卫营里活下来。
“好啦,不说这些不开心的。”李庭言的手从她的长发间穿过,温柔地说道,“阿淮,后日就是朕的万寿节了,你给朕准备了什么礼物?”
“陛下什么都不缺,还要臣妾准备什么。”姜淮没好气地说,“臣妾所有都是陛下给的,拿着陛下给的东西再还给陛下,怪无趣的。”
李庭言略带不满地说:“那你可以花些心思啊。”
说着在她腰上又挠又掐,引得姜淮笑着求饶,他不快地说道,“难不成之前清朔的生辰,你也什么都不准备吗?”
“宋将军哪能和陛下相比,他在军中困苦,缺东少西的,臣妾准备的也不过是一些寻常玩意,陛下也看不上。”姜淮笑着说。
李庭言却不肯了,低头吻住她,使坏般在她唇上咬了一下,覆在她身上说:“只要是你给的,朕有什么看不上,分明就是淮儿偏心。心里只有宋清朔,根本就没有朕的位置。”
姜淮不愿与他多计较,只是哄着他说,“臣妾人都是陛下的,陛下还计较那些死物做什么。”
万寿节当日,万国来朝,朝中官员与皇亲们献上珍宝无数。
其中那西梧王,还带了自己的小女儿,如花似玉的姑娘,又带了几分西域女子特有的艳丽,光是坐在那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姜淮坐在高允茉下首,小声问道:“允茉姐姐,若是她进宫,陛下会给个什么位份?”
高允茉听得这话忍不住一笑,遂也轻声说道:“淮儿日日和陛下在一处都不知道,姐姐又如何猜得。不过这姑娘是西梧最小的公主,又是大妃嫡出,若是进宫,陛下怎么也会给个贵嫔吧。不过你和我聊这做什么呀,你就不怕她进宫了,把陛下的魂勾了去?”
姜淮却满不在乎地说:“陛下的心若是能被别人抢去,那只说明那本就不是我的。既不是我的东西,没了也就没了。”
高允茉赞许的看了看她,说道:“淮儿到底豁达,若是人人都能有你这样的性子,又何来这么多尔虞我诈。”
很快,内官献上了各宫嫔妃的贺礼。高贵妃进献的是一幅大家顾屿的踏夜寻年图,虽然是顾屿的大作,但顾家和高家是世交,此画虽珍贵,但也一点不难得。
张兰芬倒是新颖,送了一杆红缨枪,但李庭言一见就蹙了眉头,他向来不喜武功,顶多也就是练个刀法剑法,长枪却是从未用过。
他看了张兰芬一眼,却见她和姜淮一起笑得正欢,他不用猜也知道,张兰芬定是和姜淮说些什么“淮儿你猜,李庭言能不能拿动那杆枪”之类的浑话。
而方妙仪和杨雪宁也不过送了些寻常玩意,杨雪宁送了一个纯金打造的镇纸,也不知谁会喜欢这种俗气的东西。
方妙仪好些,好歹是送了一幅自己绣的江山图,绣工精致,只是李庭言没记错的话,这幅江山图,似乎早两年就摆在她殿里了。
待内官宣读完贺礼,李庭言看了一眼姜淮,沉声问道:“都在这了?”
内官也有些害怕,抖着声音说:“回陛下,确实都在这了…”
“好。”当着众人的面,李庭言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让宴席继续。
当筵席过半的时候,西梧王忽然提议,让自己带来的西梧九公主为天朝皇帝献舞一曲,李庭言亦是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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