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是三弟妹熬的姜糖水,说是祛寒的,我帮忙给端过来两碗。”贺大嫂放下之后去给二房也送了,她最不喜二弟妹,但毕竟手足亲人,更何况还有俩侄子侄女。

贺父疑惑:“咱俩也没着凉啊?老三家的送这个是啥意思?”

贺母却直接端起来喝了,温度适宜,正适入口,浓郁的姜涩与齁甜的红糖中和,二者味道混杂交融,恰到好处。

她几口灌完,给老伴儿解释道:“老三家的是有点见识的,这螃蟹性凉,猛然吃太多或者第一次吃都需注意腹泻过敏,她懂这个,才饭后去煮了的。”

贺父了然,一口气喝进去,胃里暖暖的,很舒服。

他看着空碗底,冷不丁地说:“你有没有发现,就从前几天开始,老三媳妇儿做点啥好吃的,都往咱屋送一份儿,有时候也不忘捎带老大老二家。你说这咋回事儿?”

“可能真转性了。”贺母缝着破口的棉袄,好像不是很在意这件事。

贺父也感觉出来她的古怪态度,诧异地问:“你之前还跟我说她可能是装的,现在咋就信了?”

贺母想起来小儿子跟她说和陆仪霜合作做生意的事,但事出不意,谁能想到这居然是三儿媳妇主导的生意。

她以前在高门大户,并非没听说过怪力乱神之说,甚至是越富贵的人家,反而就越信这个。

也许老三媳妇儿可能是被什么大仙上身了?

反正只要人便好了,能安稳过日子了,管他什么原因呢!

“日久见人心,她都坚持这么长时间了,应该不像是装的。”贺母随口敷衍,并不想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万一吓老伴儿一大跳就不好了,到时跟老三提一嘴就是了。

其实她也是瞎蒙,祛魅破旧,可不能乱说。

陆仪霜万万想不到,居然是贺母第一个猜出了她的来历。

她这个异世之魂,可不就算作外来者上身么?

贺父信了老婆子的话,反正家里的事,都是她说了算。

他敲着烟杆,抬头凝睇着黑漆漆的窗外,夜色沉沉,一眼望不到尽头,长叹一声:“不知道老三现在到哪了?”

近乡情怯不止针对游子,他们老两口也是,越到三儿的归期,便越激动。

“之前说是周日清晨能到县里,咱早点睡,明天早点起,给淮洲做碗面条,老话说上车饺子下车面,坐了那么长时间火车,他肯定又饿又累。”

“行,明早起来我和面,你擀面条。”

但出乎二老意料的是,火车千年难遇的早点了。

贺淮洲背着简单的行囊,打着手电筒,离开车站,开始了长达两小时的陟遐之旅。

每往前迈一步,他脑海中就浮现出忽远忽近的模糊笑颜,少女周身仿佛被笼上一层面纱,熟悉的脸庞却不是熟悉的感觉。

不禁扪心自问,这次,她会回来吗?

他故意选择了背离命运的走向,不知道能否打破那个冒牌货所言的天定轨迹。

无论如何,他都要把霜霜找回来,试千遍万遍亦不悔。

他们于七岁相遇,十一年间的相识相知、相恋相爱,说好等到她满十八岁就结婚,可还没开始真正的二人世界,一夕之变,全化作镜花水月,虚妄泡影。

月光还是少年的月光,九州一色还是李白的霜。

霜霜永远是他的妻子。

毋庸置疑。

至于那个冒牌货……

思及此处,贺淮洲踩过的泥土顿时深陷几分,眼底满是厌恶,冷凝结霜。

他攥紧拳头,却又无能为力地松懈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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