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怜洲,肃烊阴险狡诈手段残忍,你既是剑仙就也出一臂之力。”

纪怜洲登时如临大敌,立刻将腰间长剑抽出来,“他就是肃烊?可肃烊不是已经死了?”

“那条蠢龙将他复活,肃烊吸收炼魂谷太多煞气,如今实力大增,已成邪仙,你有多少把握?”

纪怜洲还没开口,肃烊一道魔气打来,他硬吃了一记魔气,竟险些吐出血来,心下道了一句糟糕,“只有三成,这魔头复活之后,非你我二人合力能杀,若阿栩在此兴许有一线生机。”

听完他的话,郁逞逐渐死心,闭了闭眼,淡声道,“只有三成,阿栩来了恐怕也无用。”

“我还在这,你们竟闲聊起来,未免太过心大。”肃烊拄着下巴,笑意沉沉,随手放出一道魔气。

郁逞竭力扬剑,堪堪挡下对方的魔气,整个人却被那磅礴魔气震飞数米,狠狠砸在身后的城楼大门上。

肋骨断了几根,郁逞方抬起眼,肃烊的手已经掐在了他的喉咙上。

“你身上有一道魔蛊。”

郁逞一剑捅在他心口,肃烊却不痛不痒般,依旧笑着道,“这道魔蛊,我很熟悉。”

他短暂愣了一瞬,便听肃烊懒漫开口,含着些许笑意,“当初有个女人为我生下一个孩子,我在那孩子身上种下一只魔蛊,本想待魔蛊成熟之后拿来修炼,没想到那女人带着孩子跑了。”

郁逞眼眸微微睁大,呼吸也慢下来。

“想来,你就是那个孩子?”

肃烊大笑了两声,饶有兴致地将郁逞甩在地上,“不愧是我的血脉,亲手把生父推入炼魂谷,你的本事不小,魔蛊也被你饲喂得成熟了,为父真是生了个好孩子啊。”

郁逞厌恶至极地自他脸上挪开眼,他早有猜测自己的生父是个魔修,只是没想到会是肃烊。

如果早知道,他会让肃烊死得更惨。

“郁逞,别再与他废话。”纪怜洲伸手将他扶起,“当务之急是怎么将他除掉。”

郁逞自然是知道办法的,只是这办法,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良久,他抿了抿唇,低声道,

“既然阿栩想要飞升,那我便替他完成这件未竟之事。”

纪怜洲攥着剑的手陡然一顿,转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如果我死了,阿栩便再也没有孽债。自然是用这身不值钱的血肉,送阿栩飞升。”郁逞平静开口,用长剑割破自己的手腕,他已经想好一切,“我身上有一只魔蛊,用我浑身的血饲喂这只魔蛊,说不定可有一战之力,只是此战过后,我会和魔蛊一起魂飞魄散。”

纪怜洲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猛然伸手将他按倒在地,“你疯了?”

郁逞漠然答他,显然已经下定决心,“我没疯。”

阿栩想要的,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一定要摘下来。

一条烂命而已,他这条命本就是阿栩救下来的,如今只是到了该偿还的时候。

“阿栩的信真是白让你看了!”纪怜洲咬牙看向他,强忍住想给他一剑的冲动,“什么孽债,你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你说阿栩曾与你许下承诺,待你及冠之后,会跟你成亲,这就是阿栩信中所说的未竟之事!”

郁逞倏然怔住,耳边嘈杂的声音尽数消失,只剩一道贯穿脑海的嗡鸣。

他有些不敢相信,颤抖而语无伦次地问,“可、可阿栩不是不记得此事了?”

纪怜洲说过的,说阿栩根本不会记得像他这样不重要的人,连他的人都忘记,又怎会记得那句承诺。

“他怎么可能会忘?”纪怜洲恨铁不成钢地将他拽到身后,避开了肃烊的魔气,又痛心疾首道,“阿栩记性是差些,眼光是烂些,性格是怪了些,但他不是傻子,这样重要的事怎么会忘?世上没人逼得了他,跟你成亲,是因为他早已钟情你多年!”

郁逞浑身颤抖,脑海内尽皆是纪怜洲落在耳畔的话语。

阿栩早已钟情他多年?

可为什么他看不出来,阿栩真的早就喜欢他?

忽然间,他猛然想起什么来,颤着指探向胸口,那里搁着一个小小的丹药瓶,是楚栩云先前安慰他时给他的,里面装的是他最爱吃的桑果糖。

一刹那,心口仿佛飞出了一只翩然蝴蝶,蝶翅扇动的微风让郁逞险些落下眼泪。

他在太清宗时无人在意,后又犯了错被赶走,与楚栩云加起来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他自认比不得朝夕相处的李焚鹤,比不得自幼同行的纪怜洲,甚至比不得那条处处缠人的妖龙。

他以为像他这样不重要的人,根本不会被楚栩云记住。

他以为当初的约定或许只是楚栩云一时善意的谎言。

回元丹的药瓶里不是丹药,而是太清仙宗山下果脯铺子里的桑果糖,平日几乎没有人买,只有他最爱吃,为何恰巧楚栩云送给了他最喜欢的糖?

下定决心要把楚栩云掳回魔宫那天,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一切可以这么轻松,从没想过,为何恰巧楚栩云走神失察,被他用一根缚仙红绳轻而易举地绑回了魔宫?

藏在桌下的画像不是李焚鹤也不是纪怜洲,上面画的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恰巧那是他画的,是十三岁那年他立在窗外,用指尖偷偷描摹楚栩云的眉眼,画在画纸上抱着日夜入睡的画像。

那么多的巧合,那么多蛛丝马迹,全被心中名为自卑的巨石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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