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宏庄严的大殿之上,人皇高居台上。
匆匆赶来的九黎擦了擦额前的汗水,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上,他仿佛一只偶然间闯进来的蚂蚁,渺小无比。
新月划过夜空,可是那月光却照不进大殿,因为它太过微弱。
由阵法维持的光芒将整个大殿照得通透,亮如白昼。
高不知凡几的人皇殿中,只有人皇和九黎二人,显得极为空旷。
“九黎大师,想来你已知我叫你来的原因了吧?”
高台之上,坐在龙椅上的轩辕问天威严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人皇,老臣确实已知。”九黎躬身行礼道,这是为人臣子该有的仪态。
“那么,你如何看?”
沉默。
即便是整个人界最为德高望重的老者,此刻面对这样的问题,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九黎大师,你也认为,本皇将亡吗?”轩辕问天的声音逐渐压抑。
“臣不敢!”一躬到底,九黎看着地面上细腻的纹路,仿佛要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哒……哒……”
沉闷的脚步声在大殿中回荡响起,即便没有抬头看到,九黎也知道这是人皇在走下龙椅。
一双白皙而有力的手掌伸到了九黎的面前,随即虚抬起他的手臂,令得九黎不得不站直身子,与手掌的主人对视。
那是一张英武帅气的脸,身穿金色龙袍的轩辕问天仿若是一颗太阳,就算他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但也依然会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他仿佛天生就是一位合格的领导者。
若是与其对视,就会发现对方竟是世间少有的重瞳之人!
那威严的目光可以令得任何一个与之对视的人胆战心惊,自惭形愧,忍不住生出一种自己站在对方的面前,本身就是如那月光下的星点一般微弱。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本该喜怒不形于色的领袖之人,此刻的脸色却冷得吓人,眼中压抑着的怒火仿若即将喷涌的火山岩浆,要将整个天际燃烧殆尽。
“人皇,老臣以为,这可能只是一场意外。”九黎斟酌着词句,可是就连他自己都知道,此刻的任何解释,都只不过是惊涛即将席卷海岸之前,那沙滩上微不起眼的沙砾。
任何的无力解释,都在事实面前,显得如此卑微渺小。
“九黎大师,你效力了多少代人皇了?”轩辕问天说着,走到了一旁,毫无形象地坐在了大殿中的台阶上。
九黎赶忙也坐了下来,坐在比人皇第一级的台阶上,答道:“到您这,已是第三代了。”
“第三代了吗?”轩辕问天呢喃了一句,“大师的不愧是我人界最有声望的老人,资历深厚啊。”
九黎低头,“不敢,人老喽,也没几年活头了,这些都是虚名罢了,老臣早已不在意这些言论了。”
“大师倒是豁达。”轩辕问天英俊威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大师,你看到外面的天象了吧?”
说着,人皇将视线望向了殿外。
即便是在大殿之内,透过半开的殿门,此刻也能看到那闪耀中天的荧惑星,如同群星之中的君王,恣意地展露着自己的权威与权柄,迎接着群星的朝拜。
无论是哪一颗,都不敢在这位天命命定的君王面前喧宾夺主,往日里璀璨的繁星,此刻仿佛全都哑了火一般,沉寂得吓人……
无论心宿星还是紫薇星。
“你说,它们在怕什么?”轩辕问天问道,他眉头微皱,像是对这个问题分外费解。
“……臣,不知。”九黎的头压得更低了。
“就连三朝老臣的你,也不知吗?”像是随心的一句感叹,轩辕问天轻叹着。
这次头发糟乱一团的老者没有说话,选择对这个问题沉默,像是把人皇的无心一言,真当做了自言自语。
“大师,上一次的荧惑守心,还是在十六年前吧?”
“是,”九黎颔首。
“时间倒是过得真快,转眼都十六年了。”轩辕问天环顾了一圈大殿,“我还记得那一年也是这个季节,沉寂了整整五千年的天象突变,那一夜,也是这般,天像是烧起来了一样,整个京都皇城都在恐慌着,为人族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而惊恐不安。
“父亲那一晚和我说了很多,多到我现在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一直在说我会是一个好皇帝,能够为人族带来强盛与希望。
“随后第二天,他便宣布了自己退位的消息,之后不久,父亲便郁郁而终了。
“那时的我,还只是一个凡仙境的修士,可以说得上是历代人皇中,登基时最弱的了吧?
“大师,我时常会想起那段最难熬的岁月,是您陪着我走过来的。”
对于轩辕问天话语中称呼词的突然转变,九黎假装没有听到。
“臣那么做,本来就是为臣者的本分,人皇不必放在心上。”
对于九黎恭敬的态度,轩辕问天脸上的神情暗淡了些许,“大师,自从我登基成为了人皇之后,我们的感情却是越来越淡了。”
九黎没有接话。
“为皇者,本就注定了会孤独,这点我也是懂的,但我也总会为此而感慨叹息,无法释怀。”
轩辕问天起身,走上高台,抚摸着龙椅的扶手上精致雕琢的花纹,“我想过,若我不是人皇,而是像我的弟弟那样,做一个逍遥自在的王爷,是不是就不会失去那么多的东西,就不用再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来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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