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返校日期还有多久。”车窗外风声凛冽。
“圣诞假期到1月20号哦,还要去登记报名适应宿舍,至少提前三天出发吧。”
“交警大队提醒您,近日我市遭遇强降雪,路面伴有结冰,为了您和您的家人安全请谨慎驾驶……”
公路已经被铲雪车来回犁了两遍,只剩薄薄的冰碴。一辆深红色的捷豹F从岔道冲出,强硬地切进车流,就像一把镰刀刺进了巨蟒的蛇腹。
被截断的凯迪拉克司机下意识猛踩刹车,锁死的轮胎却几乎起不到减速作用,车头贴着捷豹尾部一路滑行,仿佛是在进行什么激烈的环城拉力赛。
“你他妈会开车不?赶着投胎呢?”凯迪拉克车主就在后面破口大骂。
只见捷豹车窗降下,从里面伸出一只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手,慵懒地比出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后车司机当场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立马降档减速,直至拉开四五辆车的距离,充分展示了对女性驾驶员的尊重。
“你不用开那么快,我不赶时间。”翟秋和看了眼手机。
“但我赶时间啊。”Nora关上车窗,冲他吐了吐舌头。
“骗你的啦。知道么……有两种人喜欢开快车,你猜哪两种?”
翟秋和一愣。“赛车手和劫匪?”
“错!一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另一种是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他思考了一下,看着捷豹在车流中反复横跳在撞击边缘不断超车,鸣笛声乱作一片。“那你属于哪种?”
“反正不是第一种啦,我去租车的时候特地嘱咐他们换了防滑胎哦。”Nora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翟秋和笑了笑,把自己的命交到Nora这种疯丫头手里属实不明智,但他已经上了贼船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坐在副驾驶上撒泼打滚失声痛哭。
“You took my heart away away away away……”
车载音乐放起了邓紫棋的《来自天堂的魔鬼》,Nora猛打方向盘,捷豹拐上了高架,上了高架以后就没多少乐子了,只能按着固定的路线在龟爬。女孩无聊地吹起泡泡糖,“啪”地一声糊住了半张小脸。
“其实你不用特地送我,我只是去见我妈妈。”翟秋和看着窗外,一只手抵着太阳穴。
“正巧啊,”Nora把泡泡糖重新塞回嘴里。“我也想去见见你妈妈。”
翟秋和皱起眉头,女生大概是国外待太久了忘记了,在中国跟随异性朋友拜访对方父母的行为可不寻常……有个专属名词,叫“见家长”。
但他们连好朋友都算不上,贴切点说,他和Nora更像合租关系,只不过租的是他自己的房子。
“别误会噢,”女孩大概也很快反应了过来。“每个新生入学前学院都会委托专员进行家庭访问。”
翟秋和点了点头,没有追问——他有些困了,这几天睡沙发上没怎么睡好,也没怎么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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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哦。”
翟秋和的双眼重新聚焦,他看了眼窗外,捷豹已经穿过“锦绣山庄”的小区招牌,正在低速朝着导航中的目的地前进。
他揉了揉脸颊,像在思考什么,直到一个气质高华的中年女人出现在后视镜上。
翟秋和下了车,关上车门,深呼吸一口,下个瞬间脸上所有的寒冷都消失不见。女人看见了他,显得很高兴,顾不上形象就一路小跑过来,狠狠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儿子,想老妈了没有?”
“想啊。”翟秋和看着他手里的塑料袋。“买了些什么?”
“你爱吃的原味薯片啊五香牛肉干啊……”
翟秋和微微苦笑,这是他五年前的口味。
“老妈,我这次来有件事要说,我后天就要出国……”
他说着说着就停下了,女人像是没听到他的讲话,全神贯注地盯他的身后。
翟秋和一回头,Nora的小脑袋从他背后窜了出来。
“阿姨好!”女孩挥舞双手,满脸的人畜无害。“我是他同学。”
翟秋和挠了挠头,有些尴尬,他以为家访什么的只是开玩笑,没想到Nora真的会下车。待会万一说漏了什么事,还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释清楚的。
女人闻声愣了一下,双眼忽然有些浑浊,但又很快明亮了起来,她拉着Nora的手,轻轻地说:
“小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哪有啊阿姨……我是大众脸啦。”
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女孩朝着翟秋和眨了眨眼睛,横波入鬓,转盼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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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刚亮时出发,但直至晌午,索利雅才找到那几幢夹在高档小区间的老式居民楼。
为了隐匿行踪,她没有向任何人问路,甚至都没有告诉几天来和自己同被而眠的Nora,靠的只是一张从书店淘来的旧地图。
来之前她查阅了政府网站十几年来的资料,知道了这里原本是某国企单位的宿舍,千禧年过后被改成了二手商品房。
如今出入口的铁门已经锈死,只能永远敞开着,路边无人打理的松针树被积雪压塌,深绿色的爬山虎遍布居民楼外壁,像是蛋糕放久了长出的霉菌。而对面的小山坡新圈起了一片工地,铁皮围墙里的工程机械隆隆作响。
这是个被时代抛弃的地方,如同意大利城市中的罗马遗迹。令她意外的是这里仍有物业存在……看门的老人在摇椅上昏昏欲睡,手里崭新的报纸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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