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这两日每天都去给洛清芷诊脉,雪青院的人照方子抓药,侍女眼看着洛清芷把药喝下去,说是徵公子吩咐的。洛清芷在心里问候了宫远徵八百遍,这明摆着是在整她。

洛清芷一面想着宫尚角还未传回消息,一面看着诊脉的宫远徵:“你是故意的对吧?”

宫远徵故作疑惑:“什么故意的?”

洛清芷小声的回答:“少装蒜,那些药就是些补药,对我的虫蛊一点用都没有,你还让我天天喝,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宫远徵无辜的说道:“你可不能随意冤枉人,是执刃吩咐要好好调理你的身体,直到康复。”

洛清芷好像上了他的当:“你知道那药有多苦吗?每次还那么一大碗,你还说不是故意整我。”

宫远徵幸灾乐祸看着她:“良药苦口,该喝还得喝,总不能辜负了执刃大人的一片心意,你说是吧。”

洛清芷:“是你个头。我就不应该让你来诊脉。”

宫远徵:“现在后悔,怕是来不及了。”

洛清芷气嘟嘟:“哼。”复又问道:“尚角哥哥还没有传信回来吗?”

宫远徵:“回来了。

洛清芷着急的问:“都说了什么?我娘没事吧?”

宫远徵回答道:“没事,一切安好。我哥说不日将会带洛家夫人及小姐回宫门。”

洛清芷听他这话,蹙眉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夫人及小姐。”

宫远徵看了看她的神色,低下眉眼:“不止你母亲还有祁夫人和洛清柠”

“啪”,宫远徵话音刚落,洛清芷手边的茶盏直接飞到了地上。洛清芷什么事都能冷静,唯独到了她母亲的事上,就跟要吃人一样难以抑制自己的怒火。宫远徵也不敢说话,看着她的神情,如果祁夫人现在在她面前,洛清芷一定会拔剑砍了她们。

洛清芷眼里冒火,她已经把母亲接来宫门,远离洛家的是非,可洛家偏偏不让她如意:“阴魂不散,她们也不怕离了洛家,我会杀了她们。”

宫远徵劝慰道:“你冷静点,已经这样了,不如等她们来了宫门再做打算。至少在宫门她们不敢对你母亲怎么样。”

洛清芷狠厉的说道:“她们要是敢动我娘亲,我一定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行了,别生气了。她们来了宫门,你想做什么都没人拦你。”

洛清芷听宫远徵的话,好像话里有话:“徵公子的意思是......”

“你要处理的自然是洛家的家事,既是家事,宫门自然不便插手。”

洛清芷:“说的是啊,家事,自然只能自己家人解决”。

一对疯子的对话,一切都在不言中。

洛清芷恢复了神色说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让严齐去查查他们为什么来洛家。”

“怎么查?”

洛清芷没有说话,扶着脸看着他。

宫远徵突然明白过来:“你的人在宫门?”

“还不至于,在山谷中而已。”

“是严齐带回来的。”

“不然呢,宫门要我帮忙查探消息,我自然要把人带回来。”

“宫门可没说让你把眼线安插在山谷里。”

“做都做了,徵公子要去告诉执刃处置我吗?”

“洛清芷,你别太过分了。”

“我怎么过分了,是你们让我查探消息的,我把人带回来也不过是为了更快的得到无锋的消息,有什么问题吗?”

宫远徵突然笑着看着她:“没问题。不过你这脉象,肝火上炎,心火旺盛想来之前的药没什么用了,我会开新的药方,一会让人把药给你送来。”

洛清芷一听药,就变了脸:“宫远徵,你大爷。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再喝你那些苦药汤子了。”

“那我就去告诉执刃大人,洛姑娘有病不医,让他来劝你。还有我大爷是紫商姐姐的父亲,你要骂可以去他床前骂。”

洛清芷被宫远徵气的头疼,又找不词说他,开始耍起赖来:“呜呜呜,你欺负人。”虽是假哭,可越哭声音越大,一开始宫远徵还在看她演,直到看到眼泪,他有些慌了。竹影,月影听到哭声,急忙进了门。洛清芷见有人来更加有恃无恐,边哭边说:“徵公子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好歹也是个姑娘家,你怎么可以欺负我,呜呜呜。”

宫远徵慌的站了起来:“胡说八道,我哪里欺负你了!”

月影抱着洛清芷,洛清芷偷偷拽了拽她,多年的默契月影立马开口:“徵公子,大丈夫可要敢作敢当,你说没欺负我们小姐,那她哭什么。莫不是徵公子怕被长老责罚,不敢承认。”

凭空捏造想怎么说都行,气的宫远徵对着洛清芷:“你给我等着。”气呼呼的出了门。洛清芷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天生脾气如此,不想认输。

竹影见宫远徵走了忙提醒洛清芷:“小姐,走了。”

洛清芷从月影的怀抱了出来,吸了吸鼻子:“原来装柔弱这么累啊,洛清柠这些年也不容易哈。”

竹影看着地上的碎片:“这茶盏怎么都碎了。小姐,你跟徵公子动手了?”

“动什么手,真动手会只碎一个杯子吗?”

“那这......”

“别问了,先收拾了吧,月影去找严齐来。”

不消一刻,天上隆起阴霾,细雪如柳絮般飘洒下来,渐渐的屋前的青砖已覆上一层雪白。严齐和洛清芷在屋里点了熏香,加了炭火,看着屋外肆意飘洒的雪花。

严齐指着桌上的密报:“璟还是没找到,倒是查到了洛家的事。”

“她们为什么来宫门?”

“还不是洛家分部的那群废物!”

“是因为送到他们手上的账目?”

“嗯,不过是一点东西就让他们闹到了你爹面前,全然不懂得隐忍筹划,只会逞匹夫之勇。”

“也怪不得他们,在我们看来是一点钱,在他们也许就是全部身家。只不过我们早就应该想到,他们若是能纵横谋划,洛家也不至于到了今日。看来爷爷这一走,洛家终是免不了要没落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想到,那么多人闹到你爹面前,他竟能毫无波澜,不仅不责罚,还冒着成为洛家罪人的风险,把这母女俩送来宫门避难。真真的恶心人恶心到我们面前了。”

“我们这回啊,可真是为她们做了嫁衣裳。算了,要来就来吧,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我不信她们能翻出什么风浪来,以前在洛家有我爹护着,来了宫门也就没有这把保护伞了。”

“你不生气?”

“生气啊,只不过已经生过了。”眼神不自觉地瞟向茶杯。

“怪不得,我说这杯子怎么少了一只。”

“大夫人来宫门,执刃他们什么态度?”

“还能什么态度,宫尚角都说话了,他们除了接受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忙来忙去竟然为她们俩铺了路,洛家这些蠢货,幸亏没把所有的账目送过去,否则大夫人一定会察觉到什么。”

“你以为她们现在就没察觉到吗?既然能撺掇我爹送她们来宫门就说明她们已经开始有防备之心了。”

“我去吩咐影卫加快动作,在她们之前把该处理的都处理了。”

“嗯,洛清枫查的怎么样了?”

“这个人干净得很,目前还没有进展。”

“我们这样的人家太干净反而有蹊跷,查他查不出来,就从他身边的人下手,从外向内查,我就不信一点东西都没有。”

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大雪,寒风呼啸。“天仙碧玉琼瑶,点点扬花,片片鹅毛。”洛清芷喜欢雪天,她喜欢大雪纷飞,直到大地变成一片雪白,她可以踩着雪,慢慢留下脚印。

“严齐,你知道宫门哪有梅花吗?”

“之前见过,怎么,你想去折一枝?”

“白雪红梅,最是雅致,不是吗?”

“那今日我们也附庸风雅一番?”

洛清芷眉眼弯弯:“走吧。”

洛清芷穿了斗篷,月影看着下雪,特意给她挑了件红色的,洛清芷甚少穿如此艳丽的颜色,若不是她的娘亲特意做的,她是断然不会带着这样鲜艳的衣服来宫门的。

严齐带着洛清芷慢慢走着,一是怕路滑,二是他们好久没有一起看雪了。从前洛清芷爱雪,京都雪下的少,赶上一次大雪,她能开心许久,也总是拉着严齐他们陪她去踩雪,后来年岁见长,又忙于洛家事务,就再也没有心性去做这样的事了。

洛清芷第一次见到宫门的梅林,朵朵红梅映着白雪,傲立枝头,散发着淡淡的幽香,那样的高洁,神圣。你永远不必担心它会破碎,能够在寒冬开放,自有它的倔强。红梅一点绯,热烈了数九寒天。

洛清芷穿梭其中,一身红袍落在白雪红梅之间,在某人眼里像是误入人间的仙子,那样的圣洁,一尘不染,让人不敢靠近。

洛清芷选了一株红梅,严齐帮她折下,两人便离开了梅林,按洛清芷的说法,我们再待下去就该玷污这美景了。

两人一身白雪回到雪青院:“月影,你让厨房温些酒来,准备一只锅子,再切些鲜肉来我们烤着吃。”

洛清芷一边说,一边将红梅插了在瓶中,放到窗户旁。

竹影:“小姐今日怎么这样高兴?”

严齐抢先回答道:“夫人没事,很快就要来宫门了,又下了这么大的雪,你家小姐自然高兴。”

竹影又惊又喜,快要蹦起来了:“夫人真的要来宫门吗?”

严齐:“怎么,我还能骗你不成。”

竹影兴奋的拉着洛清芷:“小姐是真的吗?”洛清芷看她开心:“是真的。”

竹影雀跃着,急忙跑去告诉月影。

四人在屋里摆了酒,置了锅子,火炭。竹影月影本来在烤肉,被洛清芷拉了来一起吃:“你们俩就别忙了,也没有外人,我们要吃要喝,自己动手,你们也来吃些。”屋外大雪飞扬,屋内热火朝天,推杯换盏。很快,两个丫头有些醉了,迷迷糊糊的站起来,拉着洛清芷要跳舞,严齐看着她们的样子靠着软枕:“月影,你家小姐没喝晕,倒要让你们转晕了。”月影晃晃悠悠的去拉严齐:“严公子,你也来跳。”

严齐也有点晕:“我不跳,你家小姐跳的好看,让她跳。”

屋里的人都喝的有些上头,洛清芷被竹影拽着转圈,两人齐齐的摔在地上。

竹影:“小姐摔疼了,我给小姐呼呼。”

月影推搡着竹影,迷糊着说道:“我不是小姐,小姐,小姐,小姐呢?竹影,小姐不见了,我们去找找。”嘟囔着嘟囔着就倒头睡了过去。

竹影也醉的不行:“我去找小姐,我去,我......”竹影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刚走了两步就被地上月影绊了一下,“月影,有东西抓我腿,你快,快去找严公子,让他去找小姐。”下一秒直接睡在了月影身上。

严齐看她们都醉了,拿起酒壶,走到洛清芷身边:“她们都醉了,咱们俩喝。”

洛清芷头晕的厉害,用手推开严齐的酒:“我不喝,我晕。”

严齐双眼迷离:“你不喝,那我自己喝。”一口酒猛地灌下去,看着洛清芷,放下酒壶,掰过洛清芷的身子,直面着自己,握着她的手:“阿芷。”

“嗯?”

“你要好好的听见没有,以后没有我们,你要好好活着,别让他们欺负你。还有啊,要好好吃饭知道吗?你看你瘦的,多吃点,没有吃的,跟哥说,我把我的给你。”洛清芷晕晕乎乎的却也听的明白:“你放心哥,有你们,再借他们八百个胆子他们都不敢。他们要是欺负你,我打死他们。还有你知道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吗?”

严齐看着她:“什么呀?”

洛清芷嘿嘿一笑:“你给我的那半个馒头,还有你每次偷给我的糕点。”

严齐稍微愣了一下,拍了一下她的头:“没出息。”转头灌了一口酒,眼眶微红。

洛清芷拽着他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说真的,那馒头真的很好吃,很甜。”洛清芷摸着严齐的胳膊:“你是不是把饭都省给我了,你吃不饱,才这么瘦的。没事,以后我有钱了,我给你买饭吃。”洛清芷嘟嘟囔囔,已经开始上来酒劲了。

严齐摸了摸她的头:“你现在就很有钱。”

“那我去给你买馒头,一筐馒头。”说着起身要走。

严齐稍微还清醒些忙拉着她:“不去,不吃馒头。你听我说,以后我跟璟走了,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听到没有。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打他,打死了有我们呢。你要是打不过就给我写信,让影探去找我,我回来给你报仇。

还有你身体里的蛊虫,等我去求宫远徵,让他帮忙想办法拿出来,它不能在你的身体里,我的阿芷不能有事,你得长命百岁的活着。”严齐说的字字恳切。洛清芷听了哭着抱着他:“你们为什么要走?要去哪?是不要我了吗?我没有不乖,我好好吃饭,好好练功了。真的,你们别抛下我,别不要我。”呜呜呜呜。洛清芷也许只有酒劲上头的时候才能这样肆意的哭泣,也许明天醒来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在当下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

严齐安抚着她:“我们没有不要你,不哭了,你只要好好的,我们怎么样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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