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很安静,于是便显得容娡细弱的哭声分外清晰,委屈的呜咽一声接一声,萦绕在人的耳边。

谢玹听着她抽噎的哭腔,不知怎地,心头浮上许多陌生而古怪的情绪——令他莫名有些浮躁。偏偏这股浮躁的感觉并不是因为觉得容娡的哭声吵,而是因为她在哭。

他抽出被她压着的衣袖,抬起手,试着将容娡从他身上摘下来。但她将他抱得很紧,他有些无从下手,此时她又坐在他腿上,这番情景之下,无论他的手触及容娡身躯的哪个部位似乎都显得有些轻浮。他试了试,未能将她推开,反而沾了满手甜香,便只好收回手,颇为不自在地将脊背向后仰了些。

“何人要杀你?”

容娡吸吸鼻子,脸庞在他的肩窝拱了拱,像是一只幼猫在无意识地撒娇。

被她的脸压到的地方泛起一点痒意。

谢玹薄唇微抿,向另一侧偏了偏头。

容娡慢慢抬起脸,泪眼朦胧,眼眶与鼻尖早已哭的通红一片。

她抽噎着道:“是……”

她本欲将以往受的那些委屈一股脑的告诉谢玹,然而才开口,忽地意识到她此时是因察觉到谢玹对她有所纵容而颇为得意忘形,如若她将往事和盘托出,谢玹必然能看透她的真实本性,便倏地噤声,想了想,半真半假地道:“是我父亲的旧相识,以往同我父亲在政事上有所冲突,曾扬言要杀我满门,今日偶然遇见,他带人追我,好生吓人……”

她刻意隐瞒了为在叛军和刘氏一族的压迫下自保,她曾略施小计,引得刘覆对她颇为迷恋。

说完她飞快地瞥了谢玹一眼,悄悄观察他的脸色。

谢玹面容平静的听着,若有所思,也不知信了没有。

她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正忐忑的揣测着,马车外的静昙忽地一声冷喝:“站住!”

车厢猛地晃了晃,然后帷帐被人大力掀开。

容娡吓得浑身一抖,不自觉地往谢玹身上缩。

谢玹不动声色地调整了手臂放置的姿势,平静地抬起眼,与站在车门前满面怒容的刘覆对视。

刘覆掀开车帘,一眼便望见容娡跨坐在男人膝上,双手环着男人的脖颈,身躯正不安的扭动,裙裾花朵似的摇曳,纤细后腰处的衣料堆叠出一些褶皱。

而车中的男子通身贵不可言,神情冷淡,修长的手掌却挡在容娡的腰臀处,将她窈窕的身段遮住大半,眼底隐有不容冒犯的占有欲。

刘覆倒吸一口冷气。

容娡未教他得手便逃离了会稽,他心有不甘,借着公务来到丹阳探听容娡母女的消息。哪曾想今日在街上恰好撞见容娡直直朝他走来,见她出落的愈发美丽,他岂能放她走,便命家仆拦住她。

谁知容娡瞧着弱不禁风,竟然挺能跑,袅娜的身形在街巷间七绕八绕,远远将他们落下。他眼瞧着她钻进这辆马车,一路追来,未曾想到会看见这样靡艳的一幕,当场愣在原地。

静昙一把将刘覆扯开,持剑将他压倒在地:“何人胆敢冲撞贵主尊驾!”

帷帐重新垂落,谢玹淡淡地看向容娡。容娡被他看得后腰一麻,意识到不妥之处,不情不愿地从他膝上挪下来,细白的手指揪着裙带,垂头坐到一旁。

“此人便是要杀你之人?”

容娡眼中浮上一层泪花,撇着嘴,闷声道:“嗯。”

谢玹将她打量一番,见她并未受伤,视线在她沾湿的睫羽处停留一瞬,递给她一张干净的帕子,嗓音温和:“此事我会处理。”

容娡轻轻颔首,垂下头,以帕拭泪,余光悄悄打量方才没来得及看的车内的陈设。

最初她见到这辆马车时,曾想过车中会是什么模样。如今如愿坐进来,发现竟比她能想到的还要精致,案几、茶具、卧榻、书架一应既全,简直是将一间居室搬入车厢中。

她眸光微动,在心中一番感慨,想要得到谢玹的那种想法越发坚定强烈。

马车外传来一阵混乱的动静,刘覆喊道:“杜都尉是我姨丈,你们放开——!”

“啪”的一声,清脆的掌掴声打断了他的话。

女子咬牙切齿的声音传入车厢内:“混账东西,国师的尊驾你也敢冲撞,你疯了?!”

容娡不安地看向谢玹,见他神情冷淡,悄悄掀开车帘查探外面。

雍容华贵的妇人扯着刘覆跪下,赔笑道:“家门不幸,养出这么个畜生,还望国师念在都尉的面子上,多多担待。”

谢玹没有向外看,面色如雪,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容娡哭红的眼眶,冷声道:“静昙。”

静昙上前应声:“属下在。”

“依律如何。”

“鞭笞二十。”

谢玹不再出声,兵卫快速上前将刘覆拖走。

容娡自帷帐中窥见外面情状,咬着唇,颇有些不满。她今日以身涉险,掐着时间蓄意将刘覆引来,目的是借谢玹之手除去这个隐患。但谢玹古板守规,并非滥用权势之人,只是依律罚了刘覆……

虽说谢玹之举必定有他的考量,但她还是不禁皱紧眉头,私心想让他狠戾一些。

但此时的谢玹绝不会因她破例,她轻叹一声,心中的忧患不减反增。

都尉夫人还立在车厢外,她的身边跪倒一片家仆,在她的授意下连声赔罪。

容娡看得心中烦闷,一回头,望见谢玹端着着茶盏,琥珀般的眼眸正盯着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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