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临场出题,可以避免有人提前准备,或者出现买诗的情况。

如此一来,对作诗之人的要求就提高了不少,除了需要文学素养,灵感也很重要。

湖面经过短暂的嘈杂之后,很快就都安静下来,开始琢磨沉思,快则半个时辰,慢的两三个时辰出诗的也有。

明明湖面楼船如织,却静谧幽然,再搭配这皎洁的满月,别有一番风味。

宝钗看着远处的盈盈水波,似有所思。

“薛妹妹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沈沅看了看少女清丽的侧颜,温声道:“妹妹好似有什么感悟?不妨说来听听。”

宝钗默然稍许,轻声道:“这世间女子,是否只能如那水上轻舟,随波逐流....”

沈沅闻言一怔,还以为宝钗拿了黛玉的剧本,不料少女竟也有这般感伤的时候。

少女多愁,谁说薛宝钗只有心思玲珑的一面,每個人本来就是多彩的性格,并非简单的标签能定义。

黛玉的多愁善感是伤春悲秋、寄情于物,是一种浪漫主义情怀。

而宝钗却不同,她的善感则是在该如何奋进,如何争取自己的命运。

沈沅握着少女的手,紧了紧,柔声道:“女子的手....也能执起船桨,掌握自己的航向。”

少女闻言,抬眸看向身旁温润的少年,嫣然一笑,芳心畅然,此刻是有人懂她的。

“外面有风,妹妹小心着凉。”

沈沅说着,正欲脱下自己的外袍为宝钗披上。

却见少女轻摇螓首,握着他的手,并不想分开。

“沈郎,我们进去吧。”宝钗露着梨涡,嫣然浅笑道:“我恰有所感,想写下来!”

说罢,少女牵着少年的手,进了房间。

“莺儿,研墨。”

“啊....?好的,姑娘。”

房内有船家提前准备好了纸笔,待莺儿磨好墨,宝钗提笔开始在桌案宣纸上书写起来。

沈沅有些好奇,在旁边垂眸打量,当慢慢看完宝钗所书之时,心头一阵古怪。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围蝶阵乱纷纷。

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这....临江仙?

沈沅一时讶然,之前他还在给宝钗的书信中,抄了这最后一句。

不曾想,这首词竟在此情此景下,还是被薛宝钗作了出来。

不得不让人感慨命运使然,这首词注定属于薛宝钗。

“好词!薛妹妹,这首临江仙何题?”

宝钗想了想,妙眸闪动,落笔题名,缓缓道:“柳絮。”

【临江仙·柳絮】!

沈沅:“......”

命运这个东西确实奇妙,连词题竟也与原著一样。

“姑娘写的真好!”

一旁的莺儿也不禁欢快喝彩,她虽不识字,也不知词中何意,但听着就感觉好。

这倒并非是丫头为了讨好自家姑娘,出言尬吹。

古往今来,确实好的诗词,能让人感觉到一股韵味,是故民间普通百姓,虽不甚明了那些千古名作之意,却也不妨碍李杜诗篇口口相传。

“薛妹妹这首临江仙,确实写的妙极,颇有不拘世俗的飒爽之感。”沈沅看向明媚的少女,微笑道:“似乎还蕴含....远大志向。”

宝钗被情郎看得有些脸热,轻声道:“这最后一句是....借用沈郎的话呢。”

沈沅笑了笑,却也不好解释。

‘好风凭借力,送我入青云’,这原本就是宝钗的诗,自是表达了她内心的某些想法。

若是身在后世,这位薛妹妹或许会兼具女强人与贤妻良母的角色,是个完美伴侣。

“薛妹妹何不落款?”

宝钗闻言,看着那宣纸左下角的位置,却是愣住。

古代诗词书画的落款,一般会写字号,而宝钗身为闺阁女子,既无字,也无号。

若是直书姓名,又显浅薄。

沈沅眸光微动,笑道:“我给妹妹想个别号,如何?”

宝钗听了,芳心好奇,嫣然道:“沈郎说来。”

“蘅芜仙子。”

宝钗一愣,这别号倒好,却让少女生出羞意,嗔道:“哪有人自称仙子的?”

“有何不可?方才还说妹妹不拘世俗,这下又拘谨起来。”

沈沅说罢,直接拿过宝钗手中之笔,赫然替少女写下落款:

『蘅芜仙子词临江仙,己亥年中秋,书于应天太平湖上。』

......

戌时三刻,太平湖,那三层高大楼船之上。

此时,距出题已过去约半个时辰。

周边陆续有楼船靠近高船,不一会儿,就有人通过长杆竹夹,将所作诗词传递上去。

很快,便有人高声诵读。

“【凌波暇赞】

水波荡漾照晴空,波光粼粼映苍穹。微风拂面水波涌,鱼跃龙门落彩虹。

——赵灵云。”

李守中摇了摇头,示意念下一首。

这诗确实有点......口水话,勉强算作一首打油诗。

所有的意思都表达在字面上,毫无意韵可言。

很快,便是下一首。

“【泮水】

思乐泮水,薄采其芹。王侯戾止,言观其旂。

其旂茷茷,鸾声哕哕。无小无大,从公于迈。

思乐泮水,薄采其藻。将相戾止,其马蹻蹻。

其马蹻蹻,其音昭昭。载色载笑,匪怒伊教。

——吴显忠。”

李守中听闻,略微咀嚼,随后抚须颔首,示意可以留下待评。

其他楼船上众人听了,纷纷议论起来。

“此诗甚好,古早诗体,颇有先秦之文风。”

“不愧是金陵四大才子之一的吴显忠。”

“如今已经很少有人用先秦诗体了,足见其文底深厚,远非我等能及......”

正在众人对此诗不吝赞美之时,离高船不远处的一艘二层楼船上,两个唇红齿白的纤柔少年,凭栏站着。

“这诗文绉绉的,感觉一点都不好,你说是吧,湘云。”说话之人,正是男装打扮的江秋儿。

少女在家待不住,便跑来太平湖上赏月。

身旁那个年岁更小些的少年,是她的闺中好友史湘云,此时也着男装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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