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乌尔登格见母亲前来,本是满心欢喜,却不想完颜氏叹气劝之:

“这就是你的命啊!这是皇上赐婚,不管你是否乐意,这非嫁不可啊!被五阿哥选中,至少是一个嫡福晋,他还年轻,前途无量,今后再差也是一个王爷。我听说内管领刘满的女儿就进宫封了答应,与其嫁给老皇帝,还不如嫁个年轻的后生。”

“额涅,您怎么也这样说?”乌尔登格已经满脸泪水,“我不喜欢他,他就是一个纨绔,他就是一个地痞流氓!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你若是不嫁,就是悔婚,就是抗旨不遵!你若是想死,现在就可以去死,不要让我们全族为你陪葬!”完颜氏狠下心骂道,眼睛已经红透了。

“额涅,我要回家,我不嫁!别人都可以说我,为什么您也要说我?”乌尔登格号啕大哭,“额涅,我不嫁,我不嫁!”

“你这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以后也莫管我叫额涅!”完颜氏的眼泪已经留不住,“你这个不孝女,你不嫁,你是想要害死全族吗?也怪我从前一直娇惯你,你倒任性刁蛮惯了!乌尔登格你听着,你现在就是五阿哥的福晋,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完颜氏丢下几句怨言,便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也不知走了多远,完颜氏终于可以哭出来。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也不愿自家女儿嫁入皇家。可是不愿意又如何,这婚不得不结,这是圣旨。

话说开春了,御花园亦是一片生机。乌尔登格心中烦闷,便来到御花园。倒也不曾关注景物,不知不觉走到钦安殿,见里面一棵古树,似乎由两棵树相拥而生。相传两树自动结伴,心往一处想,坚贞不屈,因而感动了上苍,使之融为一体,人们叫它连理树,象征纯真的爱情。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此时乌尔登格才发现弘晳也在此,听一曲《长恨歌》,不觉倍感凄凉,不禁落泪。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西宫南苑(一作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梨园弟子白发新,椒房阿监青娥老。”乌尔登格苦笑,“这怕不是我今后的生活吧!都说‘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就连这古树都知晓这个道理,这人怎就反而不知了!我记得我还小的时候,额涅为了我可以出人头地把我送到安布和安布玛那里去,那时候安布玛远征在外,我看见安布时常望着西北默默拭泪。那时候我不明白安布为什么要哭,现在终于知晓了!那是孤独与寂寞,那是闺怨!”

“尊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弘晳叹气,“我理解你的感受。可惜这是汗阿玛赐婚,你再不愿意也必须接受。”

“我知道!我知道必须认命,可是我不服气!”乌尔登格苦笑道,“这就是命,我不愿意又如何?安布临死前告诉我,一定不要嫁入帝王家,更不能动情。可是不动情的婚姻是不圆满的,可是我无法对他动情!他就是一纨绔,就是一风流!我不想嫁给他!”

“不要过于悲伤,接受他吧。”弘晳转过身,“你若渴望幸福的婚姻,就向这棵连理树许愿吧,据说很灵验的。”

“灵验又如何?就算它对天下人灵验,也对我没用。”乌尔登格道,“不过话说理郡王,您又为何到此?”

“还是那句话,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弘晳叹气,“我终是争不过他。他想要的,汗阿玛一定会满足他,他的心思,不必说,汗阿玛也会知道。本王告辞了。”

弘晳缓步离开。乌尔登格见这连理树,不禁怀古伤今起来。那唐明皇与杨贵妃可以有比翼连枝的爱情,换作自己或许是希望渺茫了。但仍然忍不住十指合一,虔诚许下心愿:

“信女不求嫁得好郎君,只求婚后生活安宁祥和;不求比翼连枝,但求相敬如宾;不求举案齐眉,但求一世无悔;不求情投意合,但求敬慎威仪;不求翡翠华衾,但求丰衣足食;不求鸳鸯共栖,但求心心念念……”

“我求比翼连枝,愿举案齐眉;令终身厮守,盼白头偕老;吾生须臾不可哀,凤凰于飞终盼之。不见行宫伤心月色,但见七夕星桥横过;唐明皇之朝朝暮暮情,今所之众人亦如此。自古情乃伤心字,我愿破其悲哀立新意。嫁我一生无悔,我愿不负真心。我愿殷勤期盼,睹你一世芳华。我护红颜不衰,愿汝不吝情意。假令天地合,绝不与卿绝。”

乌尔登格回头一看,竟见弘昼走来。听其言,乌尔登格略诧异,不信其出此言。弘昼便拉起她,来到浮碧亭,亭东西两侧为石雕栏板,南北两面在石栏板中间设两步台阶。方亭内天花正中有双龙戏珠八方藻井,周围为百花图案天花,檐下苏否式彩画。池壁雕有石蟠首出水口,夏天时池中芙蓉出水,游鱼穿泳。

如今初春时节,正是杨柳依依,摇曳婆娑。弘昼看到远处若隐若现的柳树,倒似那仙女的青丝。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弘昼问。

“你连我名字也不知道,怎么娶我?”乌尔登格觉得可笑,“我叫乌尔登格。”

“怪不得在延晖阁选秀,延晖二字,即延驻夕阳光辉之意,倒应了你的芳名。”弘昼道,“我知道一首词,是宋朝秦观的《念奴娇?咏柳》。词云:‘纤腰袅袅,东风里、逞尽娉婷态度。应是青皇偏著意,尽把韶华付与。月榭花台,珠帘画槛,几处堆金缕。不胜风韵,陌头又过朝雨。闻说灞水桥边,年年春暮,满地飘香絮。掩映夕阳千万树,不道离情正苦。上苑风和,琐窗昼静,调弄娇莺语。伤春人瘦,倚阑半饷延伫。’选秀也过去了,‘乌尔登格’这个名字也过去了,不如我赐你一名‘纤袅’如何?回头我就去跟汗阿玛说,借他的名义下旨赐名。就这么说定了!”

“我都没有听过,想必是不出名吧?”乌尔登格问,“这倒不必了,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然如此,名字也是父母取的,怎么能说改就改?”

“自古结婚都是要婚礼当天才能问名的,你的名字我提前问了,我就知道了,就不能用了,用了就不吉利,所以要重新换一个名字‘冲喜’。”弘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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