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塔嬷嬷,这两位是?”
“哦佩特拉啊,你来得正好,去通知一下院长,准备受洗仪式吧。”已经长出白发的修女将外套扔给迎来的年轻修女,径直向着院内走去。
约旦修女院,位于约旦的北面,离约旦河很远,但离希普斯山很近,这座纯白的圣山遮挡了大片的天空,风雪中也隐约可见轮廓。修女院的门面很小,前院与中庭都没有人影。佩特拉合上咿呀作响的大门,这座修女院就像是被废弃在大雪中一般。
“这个孩子好像快要死了。需要带她去医疗间吗?”
佩特拉看向站在雪中的两个孩子,亚麻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瞳,黑色的斗篷包裹了她们。站着的孩子有着坚毅的眼神,她穿着单薄的睡衣,甚至打着赤脚踩在没过腿肚子的积雪里。而她抱着的稍微大一点的孩子虚弱地靠在她的肩膀上,呼吸微弱,体温奇高。
“带她们去礼堂。先完成受洗,再去医疗间。”格蕾塔的身影已经被风雪吞没。
“好吧,那你跟我来吧。我是佩特拉,见习修女。”棕色短发的女孩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对方身上,“姑且,欢迎来到约旦修女院。”
“我的名字是卡菈莉娅。卡菈莉娅克里斯汀,她是我的姐姐,多萝西克里斯汀。”
“她病得很重,我们赶紧进去吧。”说着,佩特拉点起海铜提灯走在了前面。
约旦修女院重回寂静之中。卡菈莉娅没有回头去看约旦这座城市。约旦河上结了冰,热闹的斯卡布罗集市也因为恶劣天气而了无人烟,冷杉几乎被狂风拦腰吹断,每家每户的窗户里都透出温暖的炉火的光亮。
如果没有人,约旦的街道与威明治也没有不同。
建筑内部的空间远比外面看上去要大,而且墙壁很厚,这座建筑的强度不亚于军事堡垒。得益于厚实的墙壁,建筑内的温度很高。
里面的道路很复杂,不但有转弯,甚至在不停上楼下楼,很容易迷路,最后甚至分不清自己在几楼。佩特拉一言不发地带路,卡菈莉娅也一言不发地跟着,二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经过大概五分钟,佩特拉停在一扇门前。卡菈莉娅听见了门内的流水声。
受洗仪式并不复杂,只需受洗者赤裸走进圣水池中,在里面待上三分钟就行。这一仪式的目的是为了筛选潜在人祸。当人违背神明定下的道德准则之后就会变为潜在人祸,但转变为人祸的过程短至几秒长至几十年,任何圣教组织都不会允许自己内部存在潜在人祸,因此会使用受洗仪式来验证。
所谓圣水,主要成分为稀海铜溶液,经过比较粗糙的炼金术处理后,会在接触到人祸时燃起蓝色的火焰。这是一种低温火焰,并不能对人祸造成杀伤,但足够用以甄别。
卡菈莉娅抱着多萝西慢慢走出水池,粘稠的圣水粘在皮肤上很难受,而且圣水对普通人的皮肤也有些微腐蚀性,第二天免不了要全身红肿。
站在一旁的格蕾塔扔过一张浴巾盖在卡菈莉娅脑袋上:“佩特拉,洗漱之后送她们去医务室,之后给她们说一下这里的规矩,明天六点参加晨间祷告。”
“是,格蕾塔嬷嬷。”佩特拉毕恭毕敬地鞠躬,直到格蕾塔消失在视野里。
“所以你们已经和圣女教战斗过啦?”
“麻烦小声一点,如果吵醒姐姐我就把你赶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佩特拉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心翼翼探出头,看到多萝西还躺在病床上安稳睡着,这才松了口气,“难怪格蕾塔嬷嬷要特意带你们回来。”
“那个老女人地位很高吗?你为什么这么怕她。”
“这是尊敬!格蕾塔嬷嬷在约旦修女院可是二号人物,就算是寇迪尔院长也要尊敬地喊一声嬷嬷。”佩特拉又瞟了一眼多萝西,蹲回到窗户下的角落里,“所以你们是怎么杀死异教徒的?”
“你很感兴趣吗。”
“嗯嗯!”
“异教徒和圣教徒,在死的时候有什么区别吗?人死的时候真的会有什么不同吗。”
“应该是有的吧?比如我们死后会回到神明身边,而异教徒们只能变成一堆灰。”
“按照法令来的话,不管是谁死后都是一堆灰,真是无聊。”卡菈莉娅哼了一声,“你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吗?你确定要听吗,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就是了。”
“反正姐姐还在睡觉,我也没别的事做。”
“好吧。我是差不多去年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的。我的老家被圣女教袭击了,他们的司祭用我的命做威胁,逼迫我的父母互相吃下对方的手指。在吃下第七根手指后,父亲变成了人祸,紧跟着母亲也转变了。他们就把我反锁在屋子里,等着我发出惨叫。”
“之后呢。”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奇迹吧,变成人祸的父母没有马上吃掉我,而是调头躲到角落里去了。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快要饿晕了,屋子里的血腥味让我吐了好几次。母亲的右手无名指就在我眼前,还戴着父亲给的戒指,好几次我都在想,只要吃下去,我也会变成人祸,就能和父母团聚了。然后,在我放弃前,格蕾塔嬷嬷一脚踹开了反锁的大门。”
卡菈莉娅机械般轻轻拍了两下手。
“好了,我都已经说了,所以你们当时是什么情况?”
卡菈莉娅想了一下:“异教徒伪装成普通修女的样子混进了教会孤儿院里。”
“嗯嗯!”
“异教徒原本打算在我们睡觉的时候把我们全部杀死,但是嬷嬷阻止了异教徒。我们被打斗的声音吵醒,认清情况之后姐姐做了计划,姐姐吸引异教徒分神,我趁机用苹果刀刺过去。我们给嬷嬷创造了机会,然后嬷嬷成功杀死异教徒。但是异教徒死之前掀翻了海铜灯,其他人在睡梦中就被火烧死了,最终只有我和姐姐逃了出来。”
真相究竟如何已经无关紧要了,大火烧却了教会孤儿院和里面的所有人,一如克里斯汀家破灭的夜晚。或许就是旧日的伤口再次裂开的原因,一直像提线木偶一样被卡菈莉娅牵着手离开教会孤儿院的多萝西,在大火燃起后便失去了知觉,接着便是持续了多日的高烧。
注意到佩特拉已经闪着星星眼越靠越近,卡菈莉娅一把推开她的脸:“太近了。”
“我说我说,你们之后也要成为见习修女的,对吧。”
“也没别的路能选吧。我倒是无所谓。”卡菈莉娅看了一眼多萝西的方向。
“约旦修女院的修女们都是两人一组行动的,所以你来做我的搭档吧!”
“一年了你还没找到搭档,是吊车尾吗。”
“才不是,只是在我之后一直没有新人,前辈们又早就有搭档了。”
“太近了。”卡菈莉娅再次把那张脸推开。
“啊,不过你应该想和多萝西搭档吧……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终身修女啊。”
“姐姐是不会和我搭档的,我也不会和姐姐搭档。佩特拉。”
“在!怎么了吗。”
“如果一直找不到搭档的话,就无法成为终身修女对吧。”
“嗯,是这样没错。没有搭档的话很多训练做不了,在嬷嬷那的评价也会很低,也不能出去执行任务……”
“我知道了,那么我就和你搭档吧。”
“哎,真的吗真的吗?”
“不,要,凑,这,么,近!”受不了佩特拉的自来熟,卡菈莉娅站起身,坐在多萝西的病床边上,“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你说。”
“我的愿望是带姐姐回到故乡。”卡菈莉娅看着她的眼睛,“如果我做不到的话,就有你代替我。”
春日到来,院子里灰绿色的杂草慢慢探出头来,逐渐消融的积雪从光秃秃的枝桠上滑落,修道院的大门悄无声息地开合,见习修女们踏着清晨前最后的昏暗涌向约旦城的四面八方。
“所以说啊,为什么嬷嬷还是只让我们做这种小事啊。”自然地踩在小巷的阴影处,佩特拉的脸上写着不开心三个字。
“工作轻松点有什么不好吗。”
“卡菈莉娅,你来到修道院也已经一年多了哦,直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有执行过像样的任务,甚至都没碰到过异教徒哎!”
“如果约旦遍地都是异教徒这个国家就完蛋了吧。”
“我们到现在为止最大的任务也只是在家暴现场制服了一个男人而已啊,而且他被巡逻骑士羁押了十五天就放出来了。”
理论上说,这种并不是约旦修女院的业务范围。不过见习修女的任务是支持终生修女的后勤工作,而恰好有某位修女抱怨自己住所附近总是半夜传来脏口和殴打的声音,很影响睡眠,所以才变成了一项工作。
剩下更多的工作类似于从小偷那夺回被顺走的钱包,毕竟很多终身修女在工作时间外需要伪装成普通妇人,不能在市集上突然出手,这种事就全部交给见习修女们了。
“所以今天我们是要做什么?”卡菈莉娅心说这种事情怎么样都好了,“结束早的话我还想去趟斯卡布罗集市。”
“又去?不是上周才刚去过吗?”
“嗯,今天是卡梅拉商行发布今年春季服饰的日子,我想去定制两套。”
“又来?你还真是把津贴全部用在这上面啊,话说你把自己的衣服塞到多萝西衣柜里了吧,她可是找我告状了哦。”
“我的衣柜放不下了,真是的,姐姐太小气了。所以工作呢?”
“被你带偏了,今天的工作我看看。阿沫茹修女前几天在贫民区附近进行侦查工作的时候被酒馆的老板骚扰了,所以要我们去给他一点教训,免得他以后影响侦查工作。总之还算是比较轻松的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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