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佩特拉,对不起……”
“父亲大人……”那时年幼的我无法理解,世界在我眼中只是灰色的朦胧轮廓。在记忆之中第一次,父亲紧紧抱着我。然而我并非笼中的卡菈莉娅(金丝雀),即使父亲松开手我也不会飞走,所以我无法理解,为什么父亲会用尽全力地抱着我。
我的故乡在威明治,我是雷克顿家唯一的女儿,我会和父亲一样将一生奉献给这片土地。
理应如此才对。
“啊……”难以忽视的不协调感让我察觉了,我的视野逐渐升高,越过了父亲的肩头,然后又突兀地停止,我悬浮在了空中。
世界并非灰色的,而是只有我看到的世界是灰色的。在尽是灰色的世界里,缠在我手腕上的红线格外显眼。
红线的另一头被卡菈莉娅握在手中。
“让我们从最初开始吧。”卡菈莉娅迈开脚步,我就像轻气球一样被她牵引着,“或许会有些长,不过时间永远站在我们这边,所以不需要担心。”
东历505年春,某日深夜,克里斯汀家久违地拜访了雷克顿宅邸。然而许久不见的两人并没有时间寒暄。
疲惫的雷克顿公爵颤颤巍巍地走出地下室,他的脸色苍白,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克里斯汀家的男主人,坐立不安了数个钟头的阿休克克里斯汀连忙迎了上去。没有等他开口,雷克顿便摇了摇头:“雅安的情况并不乐观。阿休克,你知道我的权能并不是治愈,我救不了雅安。但是我暂时停下了雅安的出血让医生们有应对的时间,如果我们的祈祷真的有用,雅安或许还有机会。但是你们的孩子,我很遗憾。”
尽管早就做好最坏的准备,阿休克还是失魂落魄地瘫倒在座椅上,他揉着自己的面颊,用了几分钟才缓过神。而雷克顿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今天原本应该是克里斯汀家第七个孩子的生日,阿休克早早就为孩子想好了名字,如果是男孩就叫格雷托斯,女孩就叫卡菈莉娅。
然而生产并不顺利,即使医生已经尽力而为也还是演变成了腔内出血。阿休克能想到的唯一还有回天之术的人就是雷克顿。
“抱歉……谢谢,鲁米亚斯。没有你情况会更糟。我能进去陪陪雅安吗?”
“医生还在努力,现在就在这里等着吧。”
“那个孩子,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吗?”
雷克顿沉默了数秒:“那个孩子被脐带缠住了脖子,已经停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刻。我留不住她太久,不够医生把她救回来。我已经束手无策了。”
然而就像一切命运安排好的剧本。在阿休克突然来访雷克顿宅邸的这一日,他并不是这里唯一的客人。来自约旦修女院的格蕾塔修女推开了地下室虚掩的门。
“如果我说有办法可以救那个孩子,您会尝试吗?”
阿休克记不清那位修女的长相。明明最早提出修改神职服饰的就是约旦修女院,但这位修女却穿着旧式的修女服,轻薄的黑色面纱遮挡了她的面容。她像一个提着烛台的黑色幽灵,几乎融进有限的烛光照不到的黑暗里。
不详,冰冷,漆黑。
然而阿休克没有选择。他也没能注意到雷克顿复杂的表情。
格蕾塔修女的方案很简单,她带着一小袋山铜粉尘。山铜本身作为绝对金属,切割加工都极其困难,因此粉尘状的山铜极其珍贵。粉尘颗粒极小,甚至可以在血管中流动。这就是山铜粉尘原本的构想,进入人体,最大限度发挥作为概念增幅器的功能。只要粉尘进入胎儿体内,就可以放大格蕾塔的支配权能,只要格蕾塔能支配胎儿自行解开缠住脖子的脐带,就能有存活的可能。
支配行动,支配痛觉,支配尚未有明确意识的胎儿实现目标。格蕾塔的概念被无限放大后就是这样可怕的武器。
次日的清晨,格蕾塔与雷克顿几乎同时解除施加在胎儿上的概念,一声清爽的啼哭久久徘徊在雷克顿家的地下室。早已精疲力尽的雅安终于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这不可能才对。”
“你是指什么?”旁观着自己出生全程的卡菈莉娅再次迈开脚步,周围的一切随之染上灰色变成静止,她带着佩特拉再次走入时间的黑暗之中。
“山铜是绝对金属,即使只是简单的切割山铜原石都需要非常复杂的炼金工艺。将山铜制成粉尘,这根本超出人类的能力范围了。”
“但是事实就是,山铜粉尘不但出现了,而且和我一样被植入山铜粉尘的孩子,在过去的十五年里已经超过一千人。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你是计划外的产物。原本格蕾塔应该只会用修道院下属的孤儿院里的孩子进行实验。”
“确实如此。那一天格蕾塔就是在和雷克顿公爵商讨如何在威明治扩大实验的规模。即使是皮埃尔神父也不清楚人造概念的产生条件,格蕾塔只能增加实验的人数,试图创造奇迹。从结果上而言,格蕾塔的方向是正确的,山铜粉尘确实能诱发人造概念的产生。”
“但是除里你之外的人都死了吧。”
“其他的孩子没有能够撑过三岁的。任何概念如果不加约束都会对人造成伤害。大约在两千年前,人类身上还有专门用以感应概念的器官,而在进化的过程中,这个器官反而逐渐退化了,因此现在的人类对概念大都只有微弱的第六感。这其实是人类对概念的免疫力在不断提升,得益于此,现代人的寿命才远远长于二千年前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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