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的场长老高也是个妙人,当初在53年的时候,赶上了战争的尾巴。可惜一直待命入朝,没有正式的进入战场,所以军功也就没捞着。他转业到了农垦师,却始终把自己当做正编军人要求。当初他的职位是指导员,所以来了274就特别擅长做思想工作,被人起外号叫做“高道理”。反正无论什么事儿,他总能给你摆出来一堆道理。
此时,他正在办公室核对春耕计划,为今年的指标精打细算,一包烟已经抽调了一半。
咚-咚-咚
林飞敲门进来,脸上的笑容,像晚上的60瓦白炽灯一样,亮的晃人眼睛。
“这都春耕了,你还不死心啊,都说了没有名额,不可能放你回城的。”
场长都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来磨自己了。每一次都是这副笑模样,就像永远不会气馁的牛犊子一样。
“误会了,今天不说申请的事儿。场里不是要拍大合照么,我拍摄方案做好了,找你汇报工作。”
林飞一边说,一边举起脖子上的相机示意,神情非常自信,仿佛他是来找场长交代任务的。
“两个地点选择,一个背景是大院入口,一个是场部大楼。时间定在上午九点半,顺光拍摄,人站成三排或者五排。冲印的话,需要去找市里的照相馆,估计一张要五六块钱。”
场长脑子还没转过来,为啥林飞会跟他说起拍照的事情,以前从没见这小子有这方面的本事。
“啥意思,你来负责拍大合照么?”
“对头!咱们274最出色的摄影师,未来全国最牛的摄影家。”
“别扯淡,就你那点本事,开个拖拉机都不会,还能摆弄明白这么精巧的东西。又想趁机去城里吧,你能不能消停点啊?”
“老高,别瞧不起人。不会开拖拉机,那是因为转向助力不够,我还不适应。拍照这一块,绝对手拿把掐。”
“行,咱也不着急这一会,你给我先讲讲照相的门道儿,让我瞧瞧是不是小瞧了你。”
“好,那咱就说人像。人像可分为生活照、纪念照、沙龙照。纪念照没啥学问,沙龙照估计你没见识过,咱就单说这个生活照。比如一个拖拉机手犁地的镜头,首先咱们要设定主体。突出拖拉机手开车驰骋的动态感,劳动能手的高大感,这就需要进行低机位拍摄。从行进的右前方找点,在与目标主体正方成35-45度夹角的位置,按下快门。这时候,阳光应该从主体的左前方洒下来,把机器和人脸打亮,充分表现分量感和人物状态....”
林飞说了有五分钟,场长就懵了五分钟。
上一次这么听天书还是在上一次。
“停-停-停!你是真能说啊,都从哪儿学来的一套一套的。有这个精力,多学学田间管理多好,增产了我还能给你评劳模。”
“别老提种地的事儿,我是个有追求的艺术家。拍照这事儿怎么说,给个痛快话儿。”
“行吧,那就让你试试。不过提前说好了,拍坏了底片,你自己出钱,场部可不管这个。”
自从拒批任何回城申请,场长是越来越拿捏不住这帮小青年了。一个个没大没小的,眼里根本不在乎他这个处级干部。
随相机购买的,一共就两个24张的乐凯黑白胶卷。
出了办公室,林飞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给赵静雯拍照。
虽说岁月从不败美人,但摄影可是暂停时光的伟大艺术,能把美人最动人的一刻留住,为什么要浪费时机呢。
小赵正翻着一本书在发闷,心情郁结,连泰戈尔的诗都读不进去了。她想找个人倾诉,却也没有一个可以掏心的人。
申城那边街道回信说,她的父母一夜之间失踪了,已经被定性成潜逃人员,街道没法再接收她。
十七岁坐着火车北上,没想到四年之后,连家都没了。
噹-噹-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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