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水路吗?”良大概目测了一下水流的去向,又回忆了一下当年发生的事,“我记得瀍河通向城里东南角的地方有个湖,就是我们之前分别的地方,你是要去那里吧?”

“嗯,至于要划多久……我可能也不太清楚。当初走到河边时,脑子里有太多思绪在彼此纠缠,所以我也没意识到自己走了多久。”穗略带抱歉地看向良,似乎在观察他的意愿,“不过良爷也不必在意一定要到达那里与否,大不了到时候尽兴便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问题倒是不大,我在军中也学过些渡河的法子,”良说着便率先走上小船,并伸出手去主动拉住穗的手,“小心着点为好,还不知道这船稳不稳。”

“嗯。”穗似乎对良的主动有些意外,被握住的那只手稍稍抓紧了些,莲步轻点登上了船,与良面对面坐着,“可以启程了,良爷。”

“行,”良将外衣脱去放在一边,俨然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那就出发吧。”

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时不时有夜风习习吹过,一叶小舟缓缓荡过月的倒影,伴随着时断时续的虫鸣声朝远处驶去。

穗美目微闭,静静端坐在船头,任风时不时吹起耳边的青丝,嘴角隐隐显露的笑意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时不时偷瞄一眼对面那人的脸庞和健壮的臂膀,笑得便更欢了些。

“说起来,九年前的这个时候,洛阳城里差不多已经放起了烟火。”良边划边回忆道,丝毫没有注意到穗的偷瞄,“那时我刚决定不卖掉你想带你一起去南方,你忽然就拒绝了。等烟火升上来没多久,你突然就走了,我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你,用的理由还是去解——”

“再详细说下去我就把你踹到河里哦。”穗面带笑意地威胁着,随即又略有不甘地嘟着嘴说道,“既然良爷完成了与我的约定,我也答应宽限良爷时日让良爷了却剩余的心愿,那当初的不告而别便算我理亏就是了。良爷对九年前的所有事都记得这么清楚,如今好事坏事都一一摊开来,我反倒不知道该作何态度了。”

“我并不是要与你秋后算账才提这事的,只是聊起九年前这个时刻的烟火顺带想起罢了。”良稍稍放缓了划桨的动作,“只是……如果哪天你还想一个人离开的话,至少打个招呼吧。”

“哦?”穗用裙袖轻掩着嘴唇,饶有兴趣地调笑道,“怎么,良爷就这么担心我突然消失?”

“……”良没有看穗那作弄般地神情,只是低着头沉吟了片刻,“是的。”

“!”穗脸上戏弄的神情瞬间消失,身形随之一颤,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了…

“当初……准确的说是九年前,在跟你说不卖你的时候大概就已经察觉到了吧。我已经回不去当初那个除了女人小孩不杀,其他都没什么底线的盗匪了。如今的我……不,应该说是安顿好红儿他们之后的我,就应该已经无法再去做杀人劫道的营生了。”划船的手渐渐停了下来,小舟就这么渐渐停驻在了布满月光的河中央,“大哥临别时,让我多留意身边的事情。如今思来想后,我改变了这么多,其中的关键人物,应该是少不了你的吧?”

“良、良爷,”皎洁的月光下,脸颊的两抹嫣红显得更加显眼,“你,你这是突然……”

“所以如果你哪天突然消失的话,果然还是会觉得一下子少了些什么的吧?”良说着隐隐一叹,像是心里接受了什么一般。“不过聚散有时,而且你也应该有你的打算,所以可以的话,如果哪天离开之前能留个书信什么的,我便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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