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妮娅走出房间的原因很简单,闻到香味,她也饿了。

接过男孩递过来的木餐盘,维妮娅盘腿坐在兽皮地铺,小口小口地用餐,一碗炖菜汤,一枚水煮蛋,小半只鸡,黑面包还有半截腌黄瓜,莱昂又主动将切肉的短刀递给了维妮娅。

炉火映照在她白皙面庞,添了几分柔和韵味,看起来比平时更容易亲近。

农夫只得蹲在一旁,讪讪笑,不知所措的抓耳挠腮。

他的妻子哄着幼子带去睡觉,留下几人在这里烤火,莱昂摸着下巴胡茬,若有所思,“巴迪先生,你之前应该还有个孩子,大概十岁。”

“......是的”农夫颇为惊讶的点头,“尊敬客人,您怎么知道的?”

“进门时,门框边缘有一道道划痕。”

维妮娅剥开鸡蛋壳,眸子顺着莱昂说的位置轻瞥过去。

划痕不深,最高的才到整个门框三分之二处,光线不充足的情况下很难注意到。

“我的大儿子乌力,一个健康敦实的男孩,而达兹的火焰没能照耀在他身上。”农夫遗憾的摇了摇头,“三年前,普拉格被诺斯卡人围攻,北佬带来了瘟疫,起初是牲口病死,后来越来越多人,我们也没钱去请莎莉娜神庙的医师...”

“附近盖特曼和波耶没做点什么?”莱昂拨弄了一下炉火,橘色火光映在每个人脸上。

巴迪摇了摇头,“塞普里奇镇的罗塔尔波耶,他非常受人尊敬,老爷拿出了私人库房里的药物,又花大价钱请牧首们为死难者诵经,赐福,可惜都没有太大作用,病死者越来越多,据说半座城镇的人性命垂危,我那刚出生的小儿子也染病,命垂一线,直到求助于森林里.....”

他停顿了,意识到从自己嘴里吐露出禁忌话语。

“森林里?”

维妮娅目光一转,她听到了自己关心的东西,声音随之高了几分,对莱昂投过来的目光视而不见。

“没有,没有,尊贵的客人,过去时间太长了,我自己糊涂记错事情。”

明眼人都识破巴迪的拙劣谎言,他的慌张神情溢于言表,低头沉默不语,大家只能看到明亮的火光和听到火堆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

“放心说,农夫先生,我用名誉做担保,除了我们,不会再有第三者知道这场对话。”莱昂手指敲击地面三下,这是一种基斯里夫民间暗语,意为发誓。

“不,我真的是记错了,先生,尊敬的先生!”巴迪用力摆头,眼睛里充满了忌惮,他立刻起身离开。

“巴迪先生!”

“别开口,相信我,千万别问。”

推开门,农夫咽了一下口水,侧着身子低声道,“我们的对话,它们一直都在听,所有的事,最终会传入婆婆的耳朵里,我们都以为那是个传说。”

“但传说是真的!”

农夫说完最后一句便一刻不停离开,男孩达沃也非常有眼力见的带妹妹睡觉去了,只剩下莱昂和维妮娅。

“传说是真的...”莱昂咀嚼这几个字。

农夫的话语听上去如鲠在喉,语气充满敬畏和恐惧,又仿佛透露出某个秘密。

“愚昧的农民!”维妮娅冷哼一下,拔出匕首,“不上点手段,他是不会说实话!”

“维妮娅!别这么做。”

“你不是一直要调查杜克里斯森林的三巫婆?现在有一点线索了,你反倒不查了?”维妮娅忍不住驳斥道,匕首仍被紧握。

“我不相信以一位沙皇秘警的洞察力,会探明不出情绪波动,他提到‘森林’和‘传说’两个词,反应出的恐惧是真实的,就凭这点,我负责告诉你,哪怕用生命逼迫,他也不会告诉你半个词。”莱昂脸色严肃,他意识到了什么,“巴迪提到了婆婆,作为基斯里夫人,你肯定能想到某个婆婆。”

短暂沉默,耳熟能详的人物,只有那一位。

“奥斯坦基娅婆婆。”

被提醒后,维妮娅美丽的棕色瞳孔微微睁大,收刀入鞘,悄声说道,“不可能吧,关于她的传说只是故事,每一个基斯里夫人从小听的睡前故事。”

“那么,你愿意相信她真实存在吗?奥斯坦基娅婆婆,她真的是故事里描绘的某个强大巫婆,还是,某个邪恶的化身?”莱昂继续说道,“帝国大学的图书馆藏有许多对基斯里夫古怪传说的研究书籍,我来给你梳理一下。”

“最早出现关于奥斯坦基娅婆婆文字记录的传说,是在普拉格城建立之尹,也就是初代女沙皇米斯卡建立基斯里夫的时间段,再后来流传于北方州的乌果尔人之间,各个游牧部落,其中最详细的一次记载,涉及到伟大圣战期间发生的一桩悬案。”

“是什么?”维妮娅被故事所吸引。

莱昂清了清喉咙,“圣战之初,第十三位混沌永世神选阿萨瓦-库尔,他和他的走狗共有六支军团,都由一个实力强悍的冠军勇士率领,分别从诺斯卡群山、利爪海海岸、世界屋脊山脉隘口等入侵旧世界,事实上,直至普拉格城被攻破,厄伦格勒城与基斯里夫城相继被围,混沌军团也只出现了五支,唯独那支五万多人的庞大军团,从黑血隘口,意图横穿杜克里斯大森林攻击基斯里夫南部和帝国腹地的混沌军团,凭空消失不见了。”

“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直到现在,连一幅旗帜都未曾出现过,刚好,帝国大学图书馆在圣战结束后搜寻到了三篇羊皮卷宗,上面的文字记录有些模糊,有些字母甚至是用血水书写,三篇卷宗所描绘的事情各不相同,但都指向了一件事,是奥斯坦基娅婆婆杀死了每一个来犯的入侵者。”

骇人听闻的故事。

“难以想象!难怪厄伦格勒的乌果尔商人经常说,奥斯坦基娅婆婆就是祖国母亲的化身。”维妮娅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

“可是,这些也都是推测,我不觉得农民会见过那位传说人物。”

敬畏的种子生根发芽,莱昂则是意味深长地说,“从千年前存在至今的古老巫婆,更应该称为神一类的超凡存在,无论有没有关联,至少我们现在搞清楚了一件事,奥斯坦基娅婆婆和她的影子生物不仅仅是神话,我们要做的就是寻找更多线索。”

维妮娅手捧香腮,短刀在指尖旋转,“说得轻松。”

“基斯里夫对‘智慧之女’群体并不友好,她们夹在接纳与抹杀的边缘,那个农民也说了,半个城镇的人是被巫婆们治愈,意味着半个城镇的人会阻挠一切寻找她们的外来者。”

“你想冒着被几百根草叉捅死的风险吗?”

“奥尔多赫小姐,你的契卡徽章说不定能够避免此类不愉快发生。”莱昂笑了笑。

火光衬托着他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眉宇间,有一股说不清的忧郁感,虽然岁数不大,但却充斥了久经风霜的老练,有底线和原则的怪人。

女秘警斜了他一眼,试探的问道,“喂,帝国人,你从没告诉我寻找智慧之女的目的,很重要的秘密吗?”

“是,又不是。”她得到模棱两可的敷衍回答。

“我最讨厌说谜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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