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社交所耗精神巨大,这一夜允宁睡的难得安稳,感受不到形形色色的梦境,一睁眼已是早饭时分。秋禧嬷嬷端了热牛奶与可颂上来,一面抱怨着这边的早餐没有清粥小菜,无法满足半生的中餐胃,住酒店不如在这里看一套房子。
允宁睡眼惺忪中,想起了当年出宫的往事。皇帝派遣五位格格远渡重洋,皇后、贵妃和得宠妃嫔的女儿自然不在此列,这五位格格由内务府按等级分配银两,但并不宽裕。但几位格格好歹还有额娘照拂,揣着额娘的体己钱去往英格兰,纷纷下榻了当地的别墅。允宁则既无额娘挂牵,也一直被皇帝视为空气,只能领等级最低的供养,先是去往消费较低的香港,彼时香港已经被划给英国,她在那里惶惶惑惑看不到归属,反而见到同胞的苦难而倍感难过,倒不如直接出国去往英格兰,待了两年多又来到了法兰西。她居无定所,除了在英国期间在大使馆附近租住了一段时间外,几乎都是在旅馆里度日。
从小到大并不是允宁不好,而是皇帝想躲避她来获取安宁,根本不给她表现的机会,要打发她出宫时更是松了一口气。仿佛他不是父亲而是善主,一切全凭她自己的造化。
允宁原先以为是自己不像其他格格那般可爱柔美,因此不讨父亲喜爱,因此时时反思落泪,一见父亲就有些费力的讨好感,过后则是深深的懊恼。但逐渐地,她也就看淡了,所谓父女一场,也要看缘深缘浅,她只要敬重他即可,不奢求如山的父爱。
想到这里,允宁的眼角有些濡湿,秋禧嬷嬷察觉到自己的话戳到了格格的痛处,心里悔恨莫及,赶紧将托盘放下,转身跪坐在允宁床边,轻拍她的肩头。允宁望向秋禧,看到她这三年愈发密匝的白发,感念她始终的陪伴和操劳,不由抓起秋禧满是皱褶的手,坚定地对她说,“嬷嬷,我没事的,我只是有些激动,想到我们很快就会搬走,马上可以吃到你做的合口饭菜啦。”
秋禧知道允宁是为了安慰自己,自己是看着她长大的,她的一颦一笑、一叹一怨都在自己眼中。如若不是心疼允宁,秋禧也断断不会提及房子的事,她血脉里流着安土重迁的意识,总是住在旅馆里总叫人没有归属感。这时,门童上来敲门,说楼下有位先生在等候允宁小姐。秋禧问道他是否知道是谁,门童挤挤眼说人家特意嘱咐了不要透露,总之不是坏人。
允宁有些纳闷,来到这里后,有过联系的人并不多,脑海中一幕幕闪过昨天的画面,心下有了些答案,但又怕是自作多情便假装什么也没有察觉。允宁换上了水绿色罗纱裙,这是清朝汉人小姐穿的服饰,她一直都很喜欢汉化的穿搭,出宫也多备了一些。秋禧又给她盘了新学的鱼尾髻,用软玉簪子将其固定,叮当之下与耳垂上的水玉珠环掩映,更显柔美。
提着裙摆慢步下楼,她看见了一袭黑装的背影,心下有了确证,正是路易。他听着了下楼声,回过身来,绅士一样地用手套垫在手臂上,伸手扶她下楼。“你怎么会得知我住在这里?”允宁刚问完就骂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谁人要来解释是专门来找你的嘛,昨夜的马车不就是他的人安排的吗?于是不待他回答,赶紧假装看了看楼外,感慨今天是个好天气,真真所谓秋高气爽。
路易倒很大度,不去计较她内心的小九九,反而很大方地逐一回答,“昨夜我追出来不主要是为了还你手帕,更是希望获得一个地址。嗯,今天天气真不错,所以我想来找你,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和我一同度过白天。”
“一个白天?”允宁惊掉了下巴,早就听说法国人的浪漫,没想到这么迅速。
“难不成你嫌少?我倒是不介意时间更长一点。”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还没有准备,也不知道有什么计划。”
“你们中国人喜欢讲东道主,到了我们的地方,自然是由我们尽主人的义务,你只要开心就好。”路易温和地望着允宁。
允宁实在不知道自己昨天怎么回事,怎么就吸引了这样一位主动进击的老男人。但她也并不是那般单纯的女孩了,多年宫中女子浮沉史让她明白女性在权力中具有空手套白狼的力量。于是她很愿意进行试炼,反正再坏也比不过如今的漂泊无依。
于是,她特意歪着脑袋,以柔媚的眼神飘向路易,轻启朱唇,“那如果我并不感觉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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