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空,陛下来了,准备接驾吧”一名暗卫不知从何处闪出,站在他们面前。
燕皇为何会突然驾到,七年了,他都不曾出现过,只是派暗卫重重看守,他知道,他的一言一行都会时时形成奏报,出现在燕皇的案头,按理,燕皇真的没必要亲自走这一趟。
似乎并不是太意外,静空从容起身整理衣容,双手合十施礼道“劳烦带路”,又转身对甘棠笑道“今日怕是译不完了,施主请先回,明日再来取吧”。
陛下?她怔在原地,不知所措,皇上对于她来讲远在天际,如同神佛,遥不可及。而此刻却听见说,皇帝不远千里来到这里,要求她师傅接驾。
这是什么来头,她有点懵。在她的认识里,最大的可以称得上“官”的人,也就是她们的地方县丞严凉。
“不必麻烦,朕亲自过来看望大师了”话音刚落,冯直已经走进禅房,玉冠戴,月白素色锦衣,银丝刺绣双龙盘于双肩,瑞兽纹饰皮腰带,一侧挂一把玉具剑,玉剑首上卷云纹中间镶嵌一颗殷红大宝石。
还没等明白过来,甘棠只觉眼前一亮,皇上已然华丽登场,这通身的气派,果然贵不可言。
看到冯直突然出现,慕容拓只略微一顿,随即从容绕过书案,走到冯直面前,揽衣下跪,“不知陛下驾临,贫僧未曾远迎,请陛下恕罪”。
撇了一眼甘棠惊呆的小表情,冯直径直走到桌案旁坐下,随手翻看桌上的书卷,自始至终也未理会慕容拓。
长时间的安静,气氛慢慢有些窒息。
只有在傍晚时间才会在房间的侧墙上留下的一抹余辉,将冯直掩藏在暗影里,使他看去深不可测。
慕容拓却并不在意,他从容地跪转身,重新面向冯直,整理了一下衣袖,低首垂眸,脸上平静如水。
“你叫尹甘棠,名字很特别。”
“啊!?“听到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还在梦游一样的甘棠,不自觉惊讶地看向冯直。
“放肆”旁边的无衣轻呵“见到皇上,还不下跪”
“无妨”冯直轻抬手指,止住了无衣的呵斥。
“喜欢穿红色,穿戴也很别致。”冯直玩味地打量她,十六七岁的豆蔻年纪,一袭红衣,只有斜襟处和袖口边缘用黑色装饰。长发在头顶处挽起,梳一个极简单的朝云髻,用一根长长的红丝带系住,多余的丝带自然垂下来,与散落在肩上的长发纠缠在一起,时隐时现,倒显得长发更加乌黑亮泽。
“为什么”冯直摆弄着手中的一支笔
“啊?”甘棠又一次一脸迷惑地看向冯直,这都什么呀,左一句右一句的,问的什么根本听不懂呀。于是看向地上跪着的慕容拓。慕容拓身姿挺拔,姿势不改,并没有看到甘棠投来的求助目光。在师傅这里未得到回应,甘棠转而看向皇上身后的无衣,无衣更是面无表情,象根木头。
甘棠只得绝望地收回视线。
小小的禅房已经被几个人装的满满的,气氛让人局促,空气又明显不够用。甘棠感到气短心虚,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在心里长叹一声,低下头,垂下眼帘装傻。
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冯直突然有些不忍,“朕是问,你为什么喜欢穿红色”
“这……这个呀,爹爹说,红色象星火,能给人带来希望,他喜欢红色。”原来是问这个,早说呀,好好问不行吗,干嘛故意折磨人,甘棠不愤地撇撇嘴。
“倒是有趣。听说你父亲也是读书人,却不问功名仕途,不喜结交官绅,这份气节,倒让人敬佩。”
“他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甘棠不知道此刻是应该说是,还是应该客气两句,正在犹豫,冯直却已经不再理采她,仍看着手上的佛经。
“静空大师怎么还跪着,快起来吧,如今你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师,切不可这样多礼。”冯直并未看他,话说的漫不经心,语调略带调侃。
“贫僧不敢”
“不,是朕的不是,朕一看见漂亮姑娘,竟一时忘了神,只想着一起诵经理佛,下棋聊天,逍遥天际算了。”
慕容拓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冯直的眼睛,这算是在敲打他吧。
慕容拓站起身,从容不迫地理了理衣袖与前襟。“陛下明鉴,甘棠姑娘略懂经书,又写的一手好字,平时只是帮我整理一下译本,并无其他,且这些事情也都请示过高首领,得到允许的。”
“略懂经书,甚好,偏远的边塞,一个女孩子。”冯直砸着嘴,“不易,宫里都没有这样的人才,不如这样,前几日邻国恰好进贡一部经书,朕让人仔细研读,却仍一知半解,无法参透,白放着岂不可惜,不如请甘棠姑娘随朕一同入宫,帮着翻译一下如何。”
“啊”又是一惊,甘棠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这位皇上怎么想一出是一出,思维跳跃的够厉害。
自己分明跟他一点也不熟,可他好像,跟自己前世有仇似的。
自从皇上来到这间禅房,甘棠就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是网蔸里的蝴蝶,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关键是,自己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这都哪跟哪儿呀,在这个偏僻的边塞寺庙,突然来了一位大家都称陛下,和自己隔着不知道多少千里的大人物,这个人从来不认识,甚至很少听说,却突然跑来评价自己的穿着,开着荒唐的玩笑,然后还要带自己走,这都什么情况,有人提前支会一声吗,有人问过她的想法吗?
“皇上”甘棠连忙跪下,“我不行的,对于经书我只是略懂,帮着静空师傅整理一下译本还勉强,若是单独释意,怕是捉襟见肘,还请皇上再考虑一下。”慌乱之中想出来这个拙劣的理由,也不知管不管用,但不管怎样甘棠都要为自己争取一下,至于争取什么,其实她自己也没想明白。
冯直眼里闪过不满,这个不识抬举的小丫头。
“大胆,竟敢忤逆皇上!”身后的无衣终于不扮木头了,对甘棠抛来一双怒目。
“无妨”冯直手一抬,又一次制止了无衣的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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