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看守所出来,狗娃和李望福不敢在县城多停留。因为他们身上没有带多余的干粮和店钱。但是他们也不能为了省钱步行带着父亲回家。张世德一会儿发疯一会儿清醒的。如果在路上病情发作,狗娃和李望福也没有办法控制。

狗娃和李望福带着张世德到了汽车站。这是一个极其简陋而又破旧的车站,坑坑洼洼的院子里,只停了四五辆破破烂烂的班车。能坐得起班车的也就稀稀拉拉几个人。对于这个贫困地区的人们来说,他们宁愿步行走上个三四十里山路,也不会掏出身上仅有的那几块钱去坐这奢侈的班车。

李望福攥着身上的那十元钱,两次走到售票窗口都折了回来。他真想和狗娃带着张世德走回去,省下这几元钱。最后他还是一咬牙买了三张班车票,然后把找回来的零钱小心翼翼地装进衣兜里,生怕丢了。

买完车票,离发车还有一个多小时,狗娃和李望福领着张世德蹲在车站一个拐角处的水泥台上。这时,张世德突然挣开了狗娃的手,站起来向街上狂奔而去——张世德的疯病又发作了。

张世德是看见一个穿着警服的警察受到了刺激,才突然发疯的。也许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比正常人对某些事情更敏感些吧。他跑得飞快,边跑边喊:“死人了,血,血,血!”

狗娃和李望福跟在后面紧追,当张世德跑出有二十多米时,被地上一块石头绊倒,脸蹭在了地上。狗娃和李望福跑过去抓住了张世德,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一看,脸上已蹭破了皮。张世德用手一抹,满脸是血,惨不忍睹。这一折腾,很快引来等待坐车和街上闲散人的目光,他们纷纷从各个角落里出来,呼啦一下把狗娃、李望福和张世德围在中间,人们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开来:

“这个人怎么了?”

“是个疯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疯的,怪可怜的。”

有的人开始猜想,有的人开始同情,还有一些人是专门起哄看热闹的。猜想的人嗡嗡嘤嘤不停地谈论,同情的人凄凄切切沉默不语,只有那看热闹的人嘻嘻哈哈,他们觉得这比戏台子上演的看起来更热闹有趣。

狗娃和李望福把张世德连拉带拽地返回了车站。他们走到哪里,这些人就追到哪里。直到狗娃、李望福和张世德三个人都上了班车,车子开出了车站才摆脱了这些人的围观和议论。

上午十点多钟,班车到了西庄村头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狗娃背着父亲和李望福一起下了车。路上本村人看见狗娃背着张世德往家走,大人见了都摇摇头表示不同程度的同情,觉得张世德也着实可怜。

狗娃背着父亲进了自家院子,在院里喊了一声:“妈,我爸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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