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鸡刚叫了头遍,东方已有了些亮色。

黎川睁开了眼,想到今日要挣钱,这一晚上心里有只猫抓挠似的,完全没睡好。

床下水盆上放着昨晚采摘的草药。

草药买卖是要称重的,湿气可以减少挥发。

村里的主干道便是集市的集中地,每日都有药铺、猎行在收售各类货物。

每逢五日还有一个大集,十里八村的百姓都会赶来。

药铺有两个,最大的一间叫益岁药铺。

原先铺主人称叶老,据说颇有些神通,认草药、辨年份这些基本功自不必说,草药一拎起,手轻轻一颠,就能报个数,与戥称的数字毫厘不差。

现在叶老只是在铺主坐镇,一应事宜是他二儿子在处理。

益岁药铺前已经零零散散排成了队伍,彼此之间都是些熟面孔,有几个好奇的打量黎川。

黎川环抱着背篓,听着他们彼此招呼。

“刘哥,今儿这么早啊。”

“早有个屁用,又不是早的多发钱。”

“昨个采到啥宝贝了来赶早集,拿出来先让兄弟们开开眼。别那么小气,草药又不是嫂子,大伙看俩眼解解馋还能少块肉啊。”

人群里一阵哄笑。

癞三沾了嘴上便宜,咧着嘴,得意洋洋。

刘哥涨红着脸,喝骂道。

“滚你丫的,癞三,看你是婆娘想疯了。回家看你娘解馋去吧。这月牙山都快给翻过来了,有屁个宝贝。”

“能开张就不错喽,我这别说宝贝了,就一些鸡零狗碎。”

“那是,这年头阿猫阿狗的都来搜山,又不懂搜山的规矩,菌坑都不知道埋。山上草皮都被薅秃了”

癞三刻意扯着嗓门喊。

听了这话,人群里不少眼光也一起向黎川射来,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渔采狩猎虽然都是凭本事挣钱,但彼此之间都有着天然的竞争关系。

所以这些人看似其乐融融,但为了些宝植打得头破血流的事时有发生。

不仅渔采狩猎,就是更底层的农户,按理说没什么利益冲突。

就算按理是没什么利益纷争的农户,大打出手就为了下雨冲走的泥土归谁,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古代人喜男丁,重氏族,就有这方面原因,凡事都得争抢。

这癞三又是村里有名的泼皮,本来就是狗嫌猫厌的。

对于这种恶意,黎川并不觉得奇怪,其他人嘴里不说,心里未必不这么觉得。

刘哥不忿:

“癞三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我可听人说了上回带崽的鹿你可都没放过。你既然有猎籍,不好好打你的猎,跟我们药农抢啥饭吃。”

“就说你媳妇两句,看你小气儿劲儿。我才不稀得你们这三瓜俩枣呢,今儿是得了一宝贝。”

癞三迫不及待地从怀里掏出布包袱,一层层揭开,把花布一甩,抖旁边人一脸泥。

众人看去,他手里捧着约一尺长一物,根须细而密,纵横交错,形如萝卜,宽约三指粗细,还带着泥土。

“野山参?!”

“这么大呢。哪儿挖的?”

“想知道吧?”

“是不是在二郎山?”

“叫声爹,我就告诉你。”

药铺门吱呀一声开了,人群立时鸦雀无声。

叶清和推门出来,几个伙计将账簿、戥秤等一干用品摆了出来。

黎川听柳爷提起过,这叶清和跟着药老历练多年,年近40才开始接管药铺,接人待物严谨守规。

叶清和挽起袖边,站在柜前。

他不苟言笑,一张脸冷得像是屋檐上的冰溜子,让人见了想躲着走。

啪,一个伙计手上没拿稳,打翻了分离药材杂物的簸箕,吓得额头上沁出汗珠,不住地道歉。

“开市!”

一个伙计声音嘹亮喊起口号,今儿的生意才算是正式开张了。

草药收购繁杂,事无巨细,关于质量的部分掌柜的都要亲自把握。

有无黑、油、烂、枯,如何评级都是叶清和亲自上阵。

这少许鲜货还算好些,若是干货按批来卖,要抽小样再评成头还要更麻烦些。

在叶清和治下,各小厮过磅、结算,有条不紊,倒是速度不慢。

“七十文,拿好!排好队,下一个。”

“叶掌柜,你看,我这是刚挖来的新鲜老山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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