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牙岭?没听说过呀。”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无一知道这红牙岭,但又饶有兴致,不断观望着周围人的面庞,期待有人能讲一讲这地的稀奇故事。

静静等待了半响后,陈衍不禁有些失望。

若问鬼街哪里的消息最灵通,就属这人头攒动的‘有名茶庄’,实际就是一个茶水铺子,只卖茶水,不做吃食,而且收费不贵,如果是鬼街里的熟人老板还不收茶钱。

老板姓吴,名通,乃潮州人士。他真正的收入来源是来自于人头费和中间费,但凡是不熟悉鬼街的人急于寻人办事,大多都会来吴老板这挂上号,有能人把事办完后再通过老板结算尾款。

鬼街里的人若是急于找寻雇主,也可通过老板这个媒介,尤其是那些卖命的汉子,若是担心遭遇不幸后无人能托付后事,还可将遗书和财物提前寄放于茶庄,老板负责派人将事物一并交还家人。

这种不露头的方式确实很受欢迎,但老板的收费可不低。

茶摊上还有不少说书人,他们见多识广,兴许知道这红牙岭和鬼王。

陈衍很快锁定了一个老人,他手持两寸宽的刷板,不讲王侯将相,不讲风流野史,专讲这鬼灵精怪,鬼街的人无疑都或多或少和鬼怪打过交道,但这老人讲的故事光怪陆离,竟令不少人侧耳恭听。

待老人说罢,饮茶之际,陈衍送上了沉甸甸的钱袋,扬言道:“这故事真是娓娓动听,令人回味无穷,不过在下还想听听这鬼街以南那红牙岭的故事。”

老人并未被钱财所迷惑,这钱袋子里的钱虽多,从来没有哪个说书人讲一场能打赏这么多钱,然而老人已经半只脚迈入了棺材,钱财再多也无济于事。

见老人不回应,陈衍转过头来又对人群中宣扬:“若有人能讲讲这红牙岭的事,无论讲多少,这钱都是他的。”

说书人一下子就炸开了锅,平常说得口干舌燥,脸红脖子粗,哪见得有这么大方的听客,各个都摩肩擦掌想试上一试,但在脑子里细细思索后却又提不出半点关于红牙岭的信息。

周围的茶客也伸长了脖子,从渡口上来,便只有鬼街这一个地方,出了鬼街是什么样,基本无人能知晓。

鬼街是独立于外的一方空间,但也只是两界相交的边界地带,要说真往鬼域中深入查探,还真没几个人试过。

见到大家好奇心膨胀到了极点,再加上同行这垂头丧气的样子,老人觉得时机到了,他放下了茶杯,捋了捋银白的胡子,慢悠悠说道:

“这红牙岭年头可有些久了,就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也未必能知道个一星半点,不过凑巧的是,鄙人正好知道些许红牙岭的传闻,也不知道对不对,说出来供大伙乐一乐。

咱们这鬼街呐,原本就位于这红牙岭之中。规模比现在那可是大上不少,不仅有咱们中原人,南洋人也打算过来参一脚,就连僧侣也到红牙岭来修庙宇。这地是越扩越大,人是越进越多,那鬼街可不是现在能比的。

人进一尺,鬼就得退十寸。一山岂容二虎,鬼王鬼将一次次北进,人也分批南入,如此拉锯,无论人鬼,皆不得安生。一场大战便就此埋下伏笔。

百来年前那一战打得惨烈啊,鬼街高手几乎死伤殆尽,死了三成,逃了六成,只剩下一成伤残在苦苦支撑。数十万只鬼物围了整整一个月,一眼望去,鬼街尽是一片灰败之色。

尸骸化为飞沙石,腥血聚成弯弯河。阴兵拘魂,恶鬼食人,城中人人自危,不甘于死后受辱而自焚者不计其数……”

老说书人突然不讲了,端起茶杯润起了嗓子。

这番历史这群后生仔哪里听过,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这老人恰好到了最精彩的地方就顿住了。肯定有后续啊,要是鬼街这样没了,那哪来的现在?可把这些人给急坏了。

陈衍活到这把岁数心也就放宽了,他知道这说书人不会无的放矢。

老说书人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这闹哄哄的茶庄静得只剩下众人的心跳声了,他开口再次续上了故事:

“天无绝人之路,这鬼街呐出了八个高人,恰好又都是汉人。这八人姓名不详,都是一等一的好汉。

其中一位高人精通阵法。他布下重重迷阵,又在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上悬挂明镜,安置镇物于十三层佛塔之上。成千上万的阴兵竟皆止步,不得前进分毫。

另外四名高人隐匿身形,遁入鬼群之中,鏖战四方鬼王,斩杀鬼兵鬼将不计其数,鬼王枭首者亦有一掌之数。可惜呀,去者四人,仅余一人生还。

剩下这三人,趁机带领残存的人突围。无奈路途中无船可渡,幸得三人之中有一人擅使鲁班神术,凭空起桥,这才逃过一劫。

这河便在红牙岭边上,名曰葬阴河。葬阴河,便像其名一样,寻常鬼物还真过不来这河,但眼下却起了桥,这鬼物便再无阻隔,一路追杀。

过了葬阴河,便到了七里窟。这地可玄乎着呢,无论人鬼,进了洞就难出来了。高人呐,不亏是高人,临走还不忘设下套,把这追过来的脏东西全都往这窟里面引。这追过来的东西阿,全栽里头了。

再往南便是一片枯木林,继续走就是渡口了,也就是现在的鬼街了。”

老先生讲得摇头晃脑,丝毫没有理会桌子上的钱袋子,不知不觉间,杯子中的茶水已经见了底。

陈衍让伙计续上了茶水,趁机问道:“不知这镇物长什么样,居然连鬼王都破不开。”

“哈哈哈,自然是吴道子的钟馗图。”老人抚了抚胡须,得意洋洋说道。

众人不禁啧啧惊叹,又催问其他四人的结局。

陈衍也应和道:“是啊,老先生还知道什么,不妨让大伙开开眼。”

“葬阴河架起了桥,这天然的屏障也就不攻自破,人鬼界限也就模糊了,若是这万千鬼物入了人界,便是一场浩劫。

于是这四人便堪舆风水,借助地利,引渡口之水势灌入枯木林,又设下雾阵,建造坊市,原地起了一道屏障。

至此,鬼王大出天下已经无望,留守红牙岭的阵道高人亲自前去议和,双方议定以枯木林为界限,人鬼分治。鬼域中只能设定一处坊市,而且仅限汉人长期驻留。红牙岭至枯木林这段边界鬼王不得踏足。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若无这些前辈前仆后继,安有我辈这大好河山。”

话音刚落,众人全部大叫:“好,好啊!”

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就连同行也不禁叫好。

老人胡子都翘了起来,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但还是谦虚的向听众致谢:“老朽也是道听途说,也只知道个概貌,实在不敢卖弄。

今日是这位朋友看得起老朽,也多亏各位捧场,老夫也就在各位同道和客官面前耍一回大刀。”

不一会儿,这桌面堆满了赏钱,就连茶庄老板也让伙计送了一份赏钱过来。老人可不在乎这钱有多少,人嘛,就活这么一张皮,好不容易风光一回,计较些钱财反而落了自个儿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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