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艘满载兵员和佛陀的巨船出现在了江面上,从高大的楼船上俯瞰,漂浮在河面上的渔船何其渺小,更别提那些挤缩在船上的人以及河中的鱼虾。

官船并未理会他们,径直往前驶去,而目的正是他们回来的美容岛。

众人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冲他们来的,他们小心议论着官兵的动机,有人说官府是想垄断美容岛的收益,其他人也附和着,纷纷庆幸自己来得早。

陈衍默不出声,紧紧搂着怀中的张祈乐,若是让那些潭水下的东西看到张祈乐,不知道又要弄出什么意外。鬼知道这艘船有多少不干净的东西。

平日里尔虞我诈的鬼街此刻倒是显得民风淳朴,陈衍无比怀念在鬼街的悠闲时光,尽管偶尔有些不太痛快,但大多时间下还是恬静自乐。

“咦,下面亮堂堂的是什么?”

船外侧的人发现了河下一片亮堂堂,一堆堆金光闪闪的东西在河水下迅速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睛,没有人对繁华炫目的东西不感兴趣。

“不会是河底的黄金吧,水涨得如此之快,不定是河泥冲走后露出的黄金。”

不知是哪个傻帽信口开河,却真有人信了。

扑腾几声,几个外地人像条鱼一样钻了下去。

“哎呀!”船家急得大跳起来,说道:“坏了坏了,河神怒了。”

咕噜咕噜,河水好像煮开了一样,冒出了大量的泡沫以及硫磺的气味。

河水中的亮光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热,彷佛河水藏着一个太阳在冉冉升起。滚滚而上的蒸汽烫伤了不少人,而这仅仅是发生在一个瞬间。

船家是第一个逃的,而陈衍是第二个,他怀中的张祈乐是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

就在三人弃船而逃之时,巨大的火球从水面升起,正好击中了他们的船。像落入火锅的羊肉片一般,所有人都在一瞬间被烤熟了,而那几个下水捞黄金的外地人此刻只剩下散落江面的黑灰。

河面上,漂浮着漆黑的碎木,破碎的人体残骸,半面焦黑的死鱼,以及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陈衍,张祈乐,船家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烫伤,但比起命丧当场的其他人,他们已经足够幸运了。

此刻三人全部惊呆了,数百个这样的火球徐徐从河面升起,精准地袭击了通过河面上的每一艘渔船。

“河神,河神饶命呐!”

船夫失神地喃喃自语。

河底浮现一个巨大阴影,头有犄角,身如长蛇,三人在其上面不过是三个小点。如此巨大的怪物盘踞在河底下,竟衬托得河面像条小溪般狭窄。平日里成千上万艘渔船都填不满的河面,此刻对它来说倒有些狭小。

娜迦,暹罗河神,竟会出现在此处。

娜迦作为湄公河的主宰,食万民供养,护来往商船,掌风雨,促丰收,本是造福一方的正神,此刻却在攻击渔船上的百姓。

据陈衍所知,娜迦虽有些邪性,当供奉不足或不按时的时候,会袭击河上的商舟。而在船上刻印迦楼罗金翅鸟的神像,可以保护渔船不受娜迦的伤害。

所以湄公河流域的村落中,要么供奉迦楼罗,要么供奉娜迦,而娜迦掌握的行云布雨的能力还可以帮助村民求雨止旱,所以信奉娜迦的村落要更多些。

陈衍从未在当地渔民的渔船上见过迦楼罗的神像,所以当地人大概率长期供奉娜迦,船夫对河神的尊崇态度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猜想。

这河神今天是发了什么疯,连自己人都打。

整条河都漂浮着残骸和碎片,火球停止了喷射,而河面已经没有多少活人,水面像火山口般炙热,像一口熬了数个小时的高汤。

三人往岸上游去,所幸河神并未注意到他们,游到岸上还算成功。

岸边的花草树木久旱逢雨,郁郁葱葱,越发生机勃勃。柔软的草木沾着雨水有些湿滑,他们三个人抓着草茎爬了上去。

殊不知危险已经悄悄潜伏于岸上。

船夫水性最好,第一个到达了岸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趴在树干上狂吐,这是他的老毛病了,胃病在受到惊吓和过量运动后被诱发了出来。

“船家,可还走得动?”

陈衍还得靠他带路呢,两岸除了些许小路和村落,大部分地区都是处于原始森林的范围,而陈衍连他们所在的位置都不清楚。

船夫挥挥手,表示自己还可以,刚打开了口,一支尖锐的箭便射穿了喉咙,更多的箭射在了他的背部,有些甚至穿透了腹部,露出了血淋淋的箭头。

岸上出现了大量士兵,列成了长蛇阵,而他们的对手仅仅是岸边手无缚鸡之力的落实之人。

没有一句询问,没有半点怜悯,碰面就松开了手中的弦,箭雨散落在了河面和岸边,不幸躲过河底火球的人们很难再有足够的幸运躲过这次袭击。

张祈乐亲眼见到一个半身焦黑的人,脸上的肉都被烧掉了,眼睛也瞎了一只,但还是拼命地往岸边游。他离岸边就差三十来步的距离,而箭先他一步到达,当他浮起来的时候,张祈乐只能看见扎在他身上的几十只箭,好好的一个人死得连个人样都没有。

死亡近在眼前,陈衍没有犹豫,虽然他不想与官家起冲突,尤其是和军队,但他别五选择。

百花飞头降,犹如黄泉河两岸的彼岸花,盛放在每一位士兵身上。

厚重的兵甲抵抗不了血雾的渗透,顷刻间,士兵节节败退,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陈衍轻轻松松将飞来的箭腐蚀殆尽,只剩下一个个冰冷的箭镞散落地面。而士兵对血雾没有任何抵御手段,一阵血雾就能杀死一片人。

转眼间,强弱易势。

在丢下近两百具尸体之后,他们的士气终于奔溃了,士兵们四散而逃。

陈衍虽有心全歼在场所有士兵,但奈何分身乏术,只能就此罢休。

“此地聚集了如此多暹罗军,难保没有随军阿赞,我们得速速离开了。”

东孔岛的住处的细软和衣物,以及那几缸血食,是来不及拿了。陈衍现在只想快速回到鬼街。

陈衍二人不知道的是,现在的东孔,东德,东阔三岛正面临灭顶之灾。官府不仅调来了大量兵员,还有三艘载着火炮的舰船以及数不清的兵船。五十多门火炮还有上万具弓箭对三岛展开了毁灭打击。

火炮声轰鸣不停,箭雨一波接着一波,官府没有给这些村民任何逃生的机会。岸边的渔船被炸成了齑粉,娜迦的身影在河中时隐时现,封住了最后一条退路。

数百个火球从河面升起,然后高高落下,准确地覆盖了三座岛。他们昔日信奉的河神今日也背叛了他们。

混迹在村民之中阴邪之物甚至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因为除了从天而降的箭雨和随处落下的炮弹火球之外,他们看不见任何一个敌人。

船上刻印的梵语,水下的溺鬼根本不敢靠近,更何况每只舰船都有一位法力高强的昭坤佛坐阵。

昭坤佛是由暹罗王室亲自任命颁发的一个级别,针对那些修行高和对暹罗佛教有贡献的师傅,共分五个级别。而这次参与三岛围剿的最高级别僧侣龙婆撒空(称号)属于龙婆坤,也就是三级昭坤佛。

战斗最为激烈的莫过于美容岛,此刻的美容岛阴风飒飒,阴兵林立,溺鬼众星拱月,混在人群的黑衣阿赞也空前团结,因为在四面环水的美容岛根本退无可退。

军队的舰队将岛围得水泄不通,情况略有不同的是,打头阵的并不是箭矢和火炮,而是船头一排排僧侣,为首正是僧皇崇迪桑卡拉凯。

在暹罗,所有名前加有崇笛的僧人,都是僧王级的僧侣,在泰国佛教界有著崇高地位,崇迪是泰国国王亲自册封的圣僧。

桑卡拉凯不仅法力高强,而且在政治上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所以位列暹罗十大圣僧之首,称为僧王的有十位,而称为僧皇的只有他一个人。

传说现在的暹罗皇帝在年幼之时,跟随先皇出宫巡视,曾亲眼见到桑卡拉凯把几片叶子变成几只小白兔让孩提游玩。皇子马上恳求桑卡拉凯收他为徒,而大师见皇子酷爱神通,加上为人正直,所以便收了皇子为徒。

而桑卡拉凯的另一位徒弟也在南洋赫赫有名,他就是暹罗水兵之父洪伦赫班格,暹罗水军尽在其掌握之中。

所有士兵都整整齐齐地站在僧侣之后,挺直了腰板不敢出声,就连水下的娜迦此刻也规矩地潜伏在船后方,不敢有丝毫逾矩。

“好久不见,我的老朋友,素拉信。”

美容岛上的所有人都惊炸了,岛上竟然藏着这么一尊大神。

暹罗近百年来的七大黑衣阿赞之一,素拉信,虽然不算最强,但至少也排名前三。即便实力上不能排在第一位,但素拉信的恐怖影响力绝对名列第一。

他已经许久不现身,但其名号仍然在百姓当中耳熟能详。在他活跃的年代,他经常号令百万鬼兵攻城拔寨,暹罗大片大片村寨沦为鬼域,令暹罗王室头疼不已。

素拉信以鬼降闻名于南洋,平日里以血咒、画符等方式畜养恶鬼,等需要下降之时,就通过各种仪式再役使鬼魂前去作祟,本人从来都不现身。也正因为这一点,他嚣张了很长一段时间,手上的人命也是七位黑衣阿赞中最多的。

在他最鼎盛时期,手上有三大鬼王,上千阴将,百万阴兵。后败于宿敌崇迪桑卡拉凯,而后销声匿迹,再无其传闻流出。

素拉信并未现身,代为传话的是一个黑衣斗笠人,面对僧皇崇迪桑卡拉凯,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畏惧,反而像是在面对一个老朋友。

“僧皇阁下,家师尚在闭关当中,阁下若是看得起在下,便由在下来招待诸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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