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鸣走出楼梯间的时候,脑门儿都有点冒汗。
无他,只是刚才在狭窄幽暗的楼梯间里,她拿着手机一个一个给徐清介绍他的三个“任务对象”都是谁的时候,那种氛围实在是太奇怪了。
徐清低着个头似乎很认真在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和对应的事件,没表现出惊讶也没表现出为难。但他只要在中途毫无特殊含义地笑一下、摇摇头,江如鸣就立刻觉得手里的手机跟长刺了一样难拿。
好、好奇怪啊。
“站在这儿干什么?”
徐清的声音骤然在脑后响起。
江如鸣回头,就听他道:“去吧,他肯定在找你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默念自己刚才跟徐清商量好的说辞,朝着观众席的方向走过去。
尽管她之前都跟魏之洲说好了要去上个厕所,但等她从楼梯间拐角处往外走的时候,还是一眼正看见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拎着球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扭头看向卫生间方向的魏之洲。
她喊了声:“之洲!”
魏之洲和另一边拄着球网杆子站着的齐鹤一齐抬头看过来。
四道目光把江如鸣钉在原地。她莫名紧张了一小下,魏之洲就立刻朝她跑过来了。
“不是……去卫生间了吗?”
他疑惑地看向江如鸣身后的方向,话问出口,却只得到了一句:“呃……我要跟你说件事。”
江如鸣的口气很奇怪,郑重又带着点紧张,一下子就让魏之洲愣住了。
“什……么?”
她用余光瞟了瞟侧后方闲庭信步的徐清,逃也似的迅速道:“我现在,是真的有急事了,要先走一下。你在这里玩吧,先不要联系我。”
说完,还不等魏之洲有任何反应,她就转身朝着大门口跑去了。
“拜、拜拜。”
魏之洲似乎根本没弄明白她忽然跑得这么快是为什么,但他还来不及追上去询问,另一道身影就拦住了他。
是徐清。
江如鸣离开体育馆的前一秒,看见徐清上前去拦住一脸疑惑的魏之洲,似乎跟他说了什么。她放下心来,一刻也不停地离开了这里。
外面,绿树成荫,阳光明媚。她走在学校的街上,一边轻松地把施启咨和陆天明的联系方式都给了徐清让他去说“分手”,一边想着,任务外包确实是爽啊,资本家的生存理念竟然这么让人沉迷,难怪从近代生存到现代。
按照计划,她现在只需要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待一会儿,等徐清那边全都处理好了,梦醒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她坐在路边的椅子上,刚要把魏之洲、陆天明、施启咨三个人的联系方式全拉黑,但下一秒,她就忽然觉得这个动作十分熟悉。
她停住了,忽然想起,当初她要跟徐清分手的时候,似乎……用的是同一种方法。
那一瞬间,江如鸣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她只是在乱七八糟的想法之中自动抓取了一句话,并在自己脑子里无限循环地播放——
真是……情景重现啊。
江如鸣没有继续拉黑他们,而是靠在椅背上,莫名其妙笑了出来。
现实里,她用这种方式跟徐清分手;梦里,她却机缘巧合地让徐清帮她用一样逃避的方式跟别人分手。
听起来也怪好笑的。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屏幕,最终还是留下了他们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她都可以揭开过去的回忆跟徐清坦诚地聊起当年不懂事的时候做的事情,那现在……梦里虚拟的故事情节而已,她何必这么怕?
何况大部分担子现在还都交给徐清来承担了。
江如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关掉手机坐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她跟徐清约好了,事成就相互联系一下。但等了半天之后,徐清也没有给她发来任何消息。
她疑惑地站起来,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决定回头去体育馆看两眼。
在江如鸣的印象里,徐清是偏斯文稳重的,魏之洲看着壮实,实际上性格却很乖很听话,都不像是会冲动惹事的样子。所以她绝对没有料到,一进体育馆,首先听到的,是走廊右边卫生间内传来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到门板上了。
门口看门的大爷不知道为什么暂时不在,这声响只有她听见了。
她心里泛起不妙的感觉,立即小跑到男卫生间门口。
门被人从里面锁住了。这很不正常,公共卫生间的门怎么可能平白无故被锁?
她不知道怎么打开,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正当她手足无措的时候,门内忽然传来了一点模糊的人说话的声音。
江如鸣耳朵立即竖起来了。
这是……这是齐鹤的声音。
齐鹤在里面?
她想都没想,立即给齐鹤打电话。
电话在“嘟嘟”声响起三秒钟后被接了起来,首先迎接江如鸣的,不是齐鹤的声音,而是一句饱含怒意的脏话。
因为距离手机收音比较远,所以稍微失真,但江如鸣仍然能基本辨认出——
那是魏之洲的声音。
是她从来没听见过的、魏之洲的声音。
“喂?”
齐鹤的声音刚响起,江如鸣就毫不废话道:“把门打开。”
齐鹤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哦,姐姐,你回来了。”
“快把门打开!”
齐鹤连忙道:“好好好,别急嘛。门可以打开,但是我得先跟姐姐说清楚——”
“咔哒”一声,门板在江如鸣面前打开了。齐鹤握着手机站在门口,笑着让开身位,小声在江如鸣耳边道:“——我是好孩子,我可什么都没干。是他们俩,疯了一样非要打起来,要不是我把他俩拉到这儿锁起来,现在所有人都在看他俩打架呢。”
他重新锁好了门,扭头问江如鸣:“姐姐,我是不是帮了你?要不要奖励一下?”
江如鸣没空听他奖励不奖励的,因为她惊讶地看见,刚才那个红着脸小声喊她“姐姐”,跟她说自己穿那个裤子很舒服的魏之洲,正揪着徐清的衣领将他暴力按在墙上,从手臂到手背都青筋暴起,那张咬紧牙关的侧脸上的怒容终于让他与脖子上的黑色纹身气质相匹配了。
也终于消除了江如鸣所有的违和感,与刚才那个电话里带着狠劲儿和怒音的脏话相匹配了。
他似乎没有料到齐鹤会忽然开门,因此在余光扫到江如鸣的身影的时候,整个人的动作都僵硬了起来。
江如鸣看见他眼中的错愕和慌乱。但那慌乱只持续了一秒钟,他就又紧紧抓住了徐清的衣领。明明身形和力气都远不及他的徐清早已被他轻松制服住,但他却反而像是受了莫大委屈一样,用漆黑的眼睛无声地盯着江如鸣看。
咬着嘴唇一句话也没说。
徐清肯定打不过他。
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的江如鸣着急地去看徐清的状况。
还没等她看清徐清有没有受伤,一直都垂着双手任由魏之洲肆意而为的徐清忽然猛地暴起,强硬地扯开魏之洲的桎梏,站起来低头整理自己的衣领和衣袖。
齐鹤笑了声,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道:“兄弟,我可都录像了啊。你不是说你绝对不还手,挨打了就躺地上报警的吗?怎么忍不住了?我白给你录证据了?”
徐清抿嘴笑着,目光轻飘飘地掠过江如鸣。
“那也不能……太窝囊了,不好看。”
江如鸣听得脑袋都大了。她一把扯掉齐鹤的手机,又上前去将魏之洲和徐清隔开,崩溃道:“你们……是小学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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