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煜自从与华清公主订下婚约后,华清公主便屡屡召他入宫。

按礼数来说,未婚夫妻婚前见面是不合规矩的,但华清公主是从来不把规矩当规矩的。

“公主,臣不该来见您的。”

王煜拱手谢罪,语气中似是自责。

“阿煜,是我要你进宫的,你怕什么?”

“如此,实在是有损公主清誉。”

“我只是请你来宫里打马球,你我二人又未曾单独相处,没什么损不损清誉的。再说了,我去问过父皇了,父皇同意了。我父皇都同意了,没有人敢多嘴的。”

李容拿着一把折扇,随意扇着风,她在前走着,王煜跟在她的身后。

“阿煜,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你又不是奴婢。”

“臣......”

“打住,别老是说什么规矩规矩的,跟母后似的。”

李容是自小被皇帝捧在手心长大的,这宫中的规矩都是皇帝制定的,李容不想遵守从来都是皇帝一句话的事,而皇后却大不相同。

“皇后娘娘是最贤良淑德的,堪称世间女子的榜样。娘娘虽深受舅父爱重,却从来没有逾矩,一直尽心辅佐舅父。”

“阿煜,你也是这么觉着的?你觉得皇后就应该是贤良淑德,恪守规矩,不能有一点点的松快?”

“自然。身为国母,母仪天下,应当承担起榜样责任。就像公主您,受天下供奉,就要回馈天下。”

“什么贤良淑德的名声,不要也罢。还有,你是在说我仪仗父皇的宠爱不守规矩吗?真是放肆。”

李容当即狠狠将手中的扇子丢向了王煜,只剩下王煜一个人站在原地发愣。

“殿下!殿下!”

宫女们叫着喊着追赶着疾步而走的公主。裴承翊则是微一行礼并瞥了王煜一眼后跟着李容走了。王煜还不知道自己如何得罪了公主殿下,只觉得李容并不是会因为自己的一句会产生歧义而自己明明没有那个意思的话而生气。

李容快步走着,附近的宫女太监都纷纷跪拜在地。

裴承翊知道小公主为什么会突然发脾气,不为别的,为她的母后不平罢了。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母仪天下,理应是天下女子表率。这句话真是在胡扯!承翊在心中默默想着。

皇后还是太子妃时他就在身边侍奉,那时的太子妃还是个活泼俏皮的年轻姑娘,对待所有人都是一副亲和样子。直到有一天,太子妃和自己的贴身侍女灵窈偷偷出宫去玩,谁料回宫后,当时的皇后便当着太子妃的面让人打死了灵窈。灵窈被宦官拿着廷杖打的七窍流血,太子妃当时就吓傻了,是真的有些发呆了,整个人都精神恍惚着。

她一定想不到,自己一时任性的行为会让自己的身边人付出生命的代价。从那天起,太子妃大病了一场,心情抑郁不振,原本两个月的身孕也因此小产。后来又在皇后地催促下亲自为太子挑选了两个良娣送到其身边侍奉左右,哪怕太子再不愿意也无法明着违背自己母后的意愿。

就这样,裴皇后的生活方式从那天起就被打破了。她不再能出宫去游玩,也不再能单独享有皇帝的宠爱。直至皇帝登基,皇后的精神才一点一点又好了起来。华清公主的降生更是缓解了皇后一直怅惘的情绪,皇帝大喜,对华清公主的宠爱无以复加。

裴承翊这么旁观着帝后一路走来,虽无荡气回肠,却也互相扶持,恩爱非常。

如今的云贵妃和已逝的宋贵妃皆为东宫旧人,也就是那两个良娣。至于其他人,景阳公主的生母姚昭仪是皇后这里送出去的女官,三皇子的生母郑贤妃也是曾经东宫的良媛。

宫里的妃嫔两只手就数得过来,皇子公主也是少的可怜。为皇帝每天操心的不行不行的大臣们几乎天天想要给他纳妃,他们把自己的女儿妹妹一个个地举荐给皇帝。可皇帝呢,大手一挥,几乎全部都赐婚给了世家公子,只留了一些德行尚佳的在身边。

他空闲时几乎夜夜都留宿中宫,对其他人连装样子都懒得装,只有皇后连哄带骗才不情愿地去见一面。

皇帝也是为了皇后不被裴太后为难,毕竟君王后宫佳丽三千,独宠这种事情是肯定不被容许的。

更何况还有前朝那些闲着没事就要对皇帝的家务事指手画脚一番的倚老卖老的元老大臣们,生怕皇帝不能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事情,恨不得把皇帝绑在自己身上。

如此想来,裴承翊更觉得王煜说的话简直就是大谬,不但公主殿下想要把扇子扔在他脸上,他自己也很想要泼这个准驸马一脸茶水。

“承翊,父皇现在在哪里?”

“陛下正在宣政殿内和裴相公议事,公主可要去见?”

“外公今日怎么来了,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宫里几乎是不能乘车的。”

“陛下特地赐了相公软轿,想来相公不会太难过。”

“父皇还是很体谅外公的。我们走吧,去找父皇。”

二人走到宣政殿的后殿门,就见皇帝身边的长祁公公正在守着门。

“公主殿下来了,陛下正和国舅爷说话呢,可要奴婢进去通禀?”

“不必了,本宫等着吧。”

“长祁公公,皇上正找您呢,你到前边去瞧瞧吧。”

这时,一个小黄门从殿中走出,传话让长祁前去服侍皇帝。

“殿下,那奴婢就先去了,请殿下在此等候,切勿进殿。”

“公公慢走。”

李容环视了一圈周围,发现并没有太监在后殿值守了,便朝承翊眨眨眼示意他留下,自己则蹑手蹑脚地进了后殿。

“舅父今日入宫不仅仅是要跟朕说户部账目的亏空吧?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裴相公起身再拜,缓缓开口:“臣有一事不明白。按照惯例,皇后所生的公主是有一位要嫁回裴家的。不知为何,陛下要将华清公主赐婚琅琊王氏?”

皇帝表面不动声色,心中暗自冷笑。

“按照惯例?不知舅父以为何为惯例?自古婚姻是遵循父母之命,朕是皇帝,也是父亲,自然是做得了儿女婚姻嫁娶的主。难不成,朕把女儿嫁给谁还要经过舅父的同意?更何况,那琅琊王氏的公子是姿宁自己选的,她喜欢王煜,如此朕也不能硬生生拆散他们不是?”

“陛下,公主若是嫁入裴家,那么皇室和裴氏的盟约就会更牢固,望陛下三思。”

“朕三思不了了,君无戏言,朕圣旨都下了,曲江宴上那么多人看着呢。”皇帝的语气颇有些无奈的意思,“舅父,难道我们的盟约还不牢固吗?二表妹做了了齐王妃,三表妹嫁给了幽王,朕娶了阿织,您不是也娶了朕的姑姑。华清再嫁过去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裴相公心中明了,自己这个外甥是真的要对裴家下手了,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动手了。

“舅父,你老人家就安心吧,不要操心这种事了。您已经为国朝尽了一辈子的心血了,是该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你还在怪臣当日的奏章吗?”

裴相公的脸上严肃的表情消失了,他换上了一副平日里不曾有过的无奈神色。

皇帝敛眸,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长祁也却察觉到皇帝的嘴角抽了一下,手也在慢慢收紧握拳。

“怎么,连怪您都不能了吗?”

“臣那是为了陛下你,为了这天下的太平。公主是帝王之女,合该为江山社稷做些牺牲,哪怕她是皇后所生的嫡公主。我朝若是真的与北狄开战,那么边疆的百姓就会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且不说能对敌人造成多大的伤害,这对我朝就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可送个公主去和亲比出动百万精兵要合适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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