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旬后，赵祯再次迎来喜报——俞娘子有娠。因得宫中两位娘子同时有孕，赵祯有儿子的可能性又变大了些，于是今年的春宴办得格外盛大，宗室戚里来了不少。
“官家，你看好看吗？”
我穿着一身华美异常的灯笼锦，搭配着一条紫色的霞帔，午前的日光映照着上面繁复的用金线刺出的花纹。
“好看是好看，可还少了些点缀。”
我瞬了瞬目，不解地望着他。而他随后走入院子中折了一枝开的正好的平头紫下来，并将我拉到妆台前坐下，认真地将花朵簪在我的发髻上。
看着镜子里的我，他不禁感慨：“瓀瓀可真是人比花娇啊，朕老了。”
“怎么会呢？陛下还年轻，妾只是比陛下更年轻。”
言讫，我凑近他的脸，在他的唇角落下一个吻。然后他脸上的凄清之色瞬间消散，也回吻了我。
我依稀记起，从前幼悟还在时，赵祯也为我簪花。幼悟被宫女抱着，开心地拍手。那是岁月静好的日子，我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
“呵呵，爹爹给姐姐戴花花。”
我自幼父亲去世，母亲为给我谋个出路，便将我卖入公主府为歌舞姬。是以，永远没有人会明白，我被赵祯抱回福宁殿时是何想法，她们只会觉得，这个叫张璟凝的舞娘媚上邀宠，心机手段了得。
然而，在面对年轻俊朗，温柔体贴的皇帝时，我想没有人会拒绝他恩赐的爱意，更何况是一个十五岁的孤女。而且，夸张一点说，皇宫中除嫔妃外的所有年轻貌美的女子，是随时可能成为皇帝的女人的。
后来我时常思考我是否真的爱赵祯这个问题。年少的我其实并不懂得何为爱情，对赵祯的刻意行为完全是因为少女心动。直到二皇子夭折后，我才明了自己的心意。
那天夜里他饮了不少酒，一身酒气地踏入我的阁门，并且在看到我的瞬间就抱住了我。我感受到他的丧子之痛，不仅仅如此，还有一个国家的君主失去继承人后对未来的恐惧。
“瓀瓀，为什么朕的孩子一个也留不住......”
我已经想象到了那些大臣在听到二皇子死信时那种失望的眼神，不是同情他们的官家丧子，而是忧愁储君的死亡。没有人在乎赵祯的感受，或者说他们认为赵祯没有资格伤心，他们会想赵祯为什么没有多生几个皇子，这样死了一个皇子，还有其他皇子可以即位。
“官家要保重自己的龙体，国朝不能没有储君，更不能一日无君。”
“高处不胜寒，如今朕才是懂了。这些大臣天天叫嚣着要遵从礼法，行为有度，可是这世上最不顾人伦的便是他们。当年，我被从章懿太后身边抱给大嬢嬢抚养，一定也少不了他们从中挑唆。”
话至此处，他猛地倒在我的怀里。我大惊失色，尖叫着大喊传太医：“官家，官家！传太医！”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对失去赵祯的恐惧。那夜，我仿佛坠入了黑暗深渊。
泪水在我的眼中将落未落时，珍贞钻进我的怀中，替我抹去了。
“姐姐不哭，爹爹一定没事。我已经像大姐姐一样，对着月亮祈祷了。”
我听了这话，更觉悲戚，亲亲女儿的额头，抱紧她小小的身躯。那一刻，我认真祈求上天，一定要让官家长命百岁，不然这世上再没有能护着我们母女的人了。
还好，天遂人愿，赵祯在当夜丑时醒转。
我那时已然伏在他的榻前睡了过去，昏沉之中只觉有人握紧了我的手。我猛然惊醒，看见赵祯正笑着端详我。
“陛下，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这里冲着臣妾笑，真是要让妾担心死了。”
“朕的身体自己清楚，老毛病罢了，不打紧的。”
我一听他这话便来气，迅速抽回自己的手。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