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见自己从高空中坠落,以及蒙德人逐渐冷却的肉体。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成为光点化为一缕清风,感觉咽喉温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想起了少年、古恩希尔德、莱艮芬德还有十字眼的亚尔伯里奇,这些都是蒙德的大家啊,是他的家人啊。
他曾为他们高歌,为他们祝福。他记起了时间的妙语——时间停滞之地会留存希望。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是创世之初的久远时光,是初次造访地底之国的遥远时代。
他摔在地上,没有半点声响,听见耳边蒙德人的祈祷,是那种只有屠杀时才会有的祷告,他觉得耳朵里有只虫子在往脑里钻,身体却动弹不得,他在唇边尝到了咸味,他久逝的记忆朝他走来。
“为我们带来希望的正是风精灵。”老迈的古恩希尔德族长发言,他有着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头上有一片空地,双眉薄而稀少正如他的丝发。
老族长的女儿有似太阳的金发,继承了她父亲的美丽蓝眼,就像现在的代理团长,温迪苦涩地想,拯救你们的不是我。
他很想说,不是我,是你们的希望,是明知生活困难却仍旧顽强坚持的心引领我前来,你们该感谢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如果那时我没救他们,我现在还会难过吗?他不知道。
“你们人类的信仰能促进精灵的进化,我可以帮你们抵挡风雪,创造属于你们的乐土。”但那是真的吗?假如信仰真能如此神奇,那再弱小的生物都可成神。我不愿看到他们在冰原上凋落,消失于遗忘的风雪中,从现在来看,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和人类为伍意味着你不配为神,不配与我站在同一位阶。”温迪不记得这是谁说的,但隐约感觉是一个自己很熟悉的人所说,他记忆中相熟的人有很多很多,但那又是谁呢?他忘了很多,他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在向地狱招手。
迎面走来的是肩披绿披风,身上沾满自由气息的少年,他身边有一位红头发,留有一小撮胡须的中年男子。“风精灵,你愿把塔内起义的消息告知外面吗?”温迪没有拒绝,他忆起孤王,高塔孤王头戴蓝色王冠,饰有龙卷与狂风的纹章,身穿靛蓝蓬松华服。
“虽然他建起高塔,给人们带来希望,但他纵容手下贵族虐待民众,这不是爱人的行为。”他好像就为此事而来,来到蒙德,他一点都不记得了。只隐约记得对方,一个弹琴,一个点头。
他梦见自己好像在飞,身下温暖又舒适。“你与人类相伴实在是有伤神明权威,我们可是站在世界的顶点,能轻易改变提瓦特的规则。”温迪在更远的记忆中搜索,得出结论:她好像变了,变得不再爱人,变得陌生。
风墙散,高塔碎,震诸国。蒙德锋烟四起,孤王死在了白发女人手中,而他成了风神。那场战役中,弹琴少年永远闭上了眼睛,他还记得少年为他弹琴,教风精灵美妙的诗句,但自战争结束后,温迪再也没有见过少年。他去哪里了?我为何伤心,就如今天。
他的梦破碎,化为碎玻璃的残片。眼见亲手建造的国度毁灭,他不禁疼痛。
“特瓦林,我们好久没像今天一样飞了。”他的语气哀伤,“我刚刚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在梦中,蒙德成了尸城。”巨龙鼻子一酸,带着哭腔说,“温迪,我嗅不到人的气味,只闻到血的腥臭味。”
他颤抖着拿起竖琴,双手抖动,平时可不会这样。“特瓦林,你在往蒙德的方向飞吗?风中的讯息停止了,比七神更高的存在降临了这方天地,王冠寄存了我大部分神力。”王冠不毁,希望可存。风神曾设下屏障保护蒙德,现今敌人突破保护圈,只有两种人能做到,一是比四执政强大数倍的人,二是不属于提瓦特的人。下方的光芒很黯淡,不见一点烛光,骑士的银色盔甲在月光中没有映射出来。我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他闭上双眼在风中祈祷。
蒙德铁门紧锁,石桥碎成粉末,有些可见的大石沉入湖底,拱桥只剩末尾的两端。小孩提米喂养的鸽子羽毛漂浮水面,静随湖水游荡。几丝血红浸染湖水,使之不再清澈,月光下尤甚。孩子的四肢分散在岸边,唯独不见头颅。
温迪伸手捂住特瓦林的深蓝竖瞳,“别看,孩子死了,死状凄惨。”巨龙挣脱,朝天空望去,红色的月亮似乎印证着蒙德城内的惨剧。
“温迪,是深渊做的吗?从这里的破损程度来看很像,残留的未知能量体也不像七元素。”特瓦林的鼻子左吸吸右嗅嗅,像是在找印证真相的证据。“不会,深渊是不会做残害孩子的事,这么小的孩子平时放放狠话,打打报告,能耐就已经顶天了,更何况还是一个孤儿。”温迪把手放在残肢上,“奇怪,他的灵魂不见了。”
回忆如迅猛的潮水般涌来,四执政中唯有死亡能带走灵魂,也唯有生命能从死亡中夺得生机,但他们早已消逝,死亡与生命、渊月和空月皆化为时间的过客。
“温迪,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巨龙的语气满是对他的关心。“我刚刚想起了一些事。”他爬上巨龙脊背,拍拍特瓦林的脑袋,接着跳到地上,这是他们告别的方式。“等红月变为正常颜色,你再进城。”他抱住硕大的龙头,轻声道,“我不想失去你。”
他跳到对岸,没有溅起一点水花,手提双剑把铁门整个砍碎。街道上没有酒香味,冷冷清清,就连平常打铁的声音也没入寂静之中,瓦格纳粗壮的躯体没有再出现,遮住树后的阴影。
灯火在房间内独自摇曳,仿若无人欣赏的舞者在独自怅惆,大教堂的彩绘玻璃在红月中洒下血的颜色,泼向温迪脸上,钟声传来,似是那弹琴少年所奏。街上往来无一人,不复昨日繁忙,只剩寂静与他的哀叹。
青绿色的风神像高大挺拔,巍峨耸立,直冲天际,红光溅洒,它的顶端有一抹黑色人影,仿佛是来自地狱的纯黑邪灵。
温迪想冲上去为孩子复仇,但他耳边响起阿斯莫德的轻语,“我们不会囚禁他太久,命运会把我们一点点蚕食殆尽,直到我们归于世界,成为提瓦特的养料。记住,不要像我一样鲁莽,用你的眼睛去看,耳朵去听,用心观察。”
温迪用心去看,见到了神像双手捧的不再是风与祝福,而是尸骨堆成的小山。“再见了,伊斯塔露,往后你将不再听见我粗犷的嗓音。”她鼓励他,“你是我们的希望。”最后一句温迪听到的不只赤月一人,有整个古今蒙德人的喊声。
红光月色洒向石像帽檐处,黑色人影于血红中摇摆,有挑衅的意味。“异乡之人,吐出你腹中蒙德人的灵魂。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他终究还是耐不住性子,飞上了神像顶点,剑尖指着旅行者。回应他的只有刀剑。
虽然公主不许我对她哥哥动粗,但眼下蒙德人更要紧,温迪边接剑边想。他轻松躲避挥来的斩击,先是弯腰左闪,再弓背刺出,双方剑技相当,都精通七种技巧。两人对打了很久,互不相让。
温迪抓住旅行者刺来的空档,一剑划过,空的黑色长裤淌出鲜血,另一剑击中空的左手,险些将其斩断。旅行者亦点到温迪腹部,绿衣破开,孔洞里的血缓缓流泻而出。
随着时间的推移,空的挥舞越发吃力,他被动挡住直刺而来的双剑,体力逐渐不支。温迪看中时机,敲中空的右手,打落了他的剑,并趁势用剑抵住空的咽喉。“你输了,异乡人。”温迪得胜后说。
黑色旋涡自空的腹部腾起,大有吞噬风的迹象。“漆黑的深渊,凝视的诅咒,异海彼端未知之人。世人都不待见你,我却知你的所为并非出自本意。拉伊玛如果你能从无辜者的肉体出来,我很乐意给你个痛快。”温迪背生六翼,飞到蒙德大教堂尖塔顶端,他咬紧牙关愤恨地说。空原本金色的赤金瞳在此刻转为腥红色,似是天上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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