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来送往,酒宴升平。

然而周然于这样的场合之中却显得相当缄默,他看着那些形形色色举杯相邀的商贾或者官吏,就像是看见了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恶浊,令人目眩。

但是随即恍然,这不过是醉意驱使下的幻梦而已。

幸而这些不过是众人稍显礼节性的庆贺,周然一时的缄默被当成了他的矜持。

但是如今何人敢于责怪他的矜持呢?

“这么抗拒?”

“你对他们看得越透彻,就会越觉得身处污浊之中。”

“那么你呢?”

“我不知道。”

莹莹月色投入厅堂之中的天井,欢愉的宴饮终究是有了终结,黎玖坐在了周然身旁,素紫的披帛笼着净白的胳膊。

“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

喃喃着曾细细品鉴过的《小杂感》,周然的目光从黎玖的胳膊掠过她的唇角,她的眼眸,然后落在了远方的天井的月光处。

“我常常觉得我到这里来是有使命的,由不得自己的任性。”

“而后又觉得任性一二,也不妨事。”

“那就任性一些吧,人总把自己困守在囚笼之中,反而会越发自我折磨。”

黎玖又凑近了一些,她确实想看看周然真的醉了之后,究竟是什么模样。他是否还能继续那副与世无争的淡然,是否会有酒后肆意的狂行。

“真任性一些?”

似乎有所察觉,却又如同未有察觉,黎玖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像是在引诱什么。

于是,周然起身,身上金辉喷薄,直冲夜色。

“你做什么?”

“飞!”

喧嚣的风簇拥着满是醉意的公子,那些金辉似乎成了他身后流连的尾翼,与月光交相辉映,直入暮色深沉的苍天。

挥手间,浮云飘散,金光的剑痕于夜色之中作舞。

而这些金辉洋洋洒洒飘散之下,却有一道无声的暗哨响起,暗里搭弓,数箭攒射那风中剑舞的身影。

“小心!”

暮色之下,黎玖的提醒似乎有些晚了,当然那些攒射的暗箭也晚了一些。

以至于黎玖看着那些暗箭连周然的金辉都不曾接近就掉落的时候,莫名地嘲笑了一下,不知道是笑得自己还是那些藏于暗中的鼠辈。

“都抓起来,我要好好问问。”

周然的任性自然是已经惊醒了不少夜卫,虽然黎玖原本打算暗搓搓搞事情暂且驱散了他们,但是那么炫目的动静,怎么可能不惊动他们。

借着这些鼠辈偷袭的机会,黎玖也正好遮掩自己预判失误的尴尬,毕竟她还能用诱敌的说法来为自己强行挽尊。

“竟然连任性也不敢吗?”

手掌接住那些逸散的金辉,黎玖看着天井之上与月相逐的身影,感受着那份金辉之中的寂寞与温暖,不知道是叹息自己还是叹息那个天上之人。

而一晃眼的功夫,那阵风就已经簇拥着天上之人,飞出了她的视野。

远远只望见一溜蜿蜒的金线,渐渐不辨踪影。

“呼,叹昨日何事风雨~”

“唱今朝人前匆匆~”

“倏忽人间且行过~”

“望来断山影重重~”

踏着云海横跨数百里,直至寥无人烟处,边舞边唱的周然方才如同酒醒一般于苍穹深坠,又一脚踏起数丈旋风。

“似乎跑太远了。”

借着身旁的溪流洗了洗脸,那些燥郁的火焰于此刻方才将息,他看了看周遭那荒凉的氛围,多少明白自己的任性,直接把自己带到了一处妖邪的老窝之中。

“客人从何处来?”

溪流潺潺,而其上山涧处忽然有人踱步而出,声音清脆婉转,如同黄鹂央央低鸣。

“从人海中来。”

周然也不抬头,只是寻了一块稍显平滑的石台坐下,看着那个身影逐渐靠近。

“人海茫茫,客人真爱说笑。若从那地方来,岂不是跨越了州郡,难不成客人还是神仙不成?”

“你看我不像神仙吗?”

抬头反问,周然眼眸里的剑光锋芒毕露,他尚未从金辉满溢的状态中退出来,周身上下仍旧有金辉不断逸散。

而这样的锋芒终于还是吓到了自称此地主人的身影,它瑟缩了一下,却依旧上前。

“这里是何处?”

“这里是博浪山,素青洞主修行处,若是寻常客人,还请离去。”

“我家主人不在,你改日~改日再来吧。”

虽然身形还是有些瑟缩,但是素白短衫的小姑娘却颇为硬气,硬是在周然的目光之中将逐客的话说完了。

“你家主人是素青洞主?”

“是的,你也听闻过?”

说起了此处的主人,小姑娘倒是更加底气十足,似乎这位素青洞主的名头已经足以震慑一切。

但是周然自然是不清楚的,他又不像阿鹊姑娘那样,将伏妖司的典籍报告读了大半。

“那么它也是妖?”

在周然如今灵觉感知之下,只要不是大圣,大部分妖邪自然是无所遁形的。但是对方暂且没有表露出什么恶意,周然也尚在酒醒之中,就不太想对面前的兔子精动手。

“我家主人是人,你在说什么呢!”

“人也可以当妖邪的主人?”

随即周然就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可笑,世间千奇百怪的事情多了去了,假使有人能够压服妖邪,做了妖邪的主子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毕竟,不是谁都像周然这样,杀心如此坚定。

“你也是人吗?我闻着你挺香的。”

小姑娘没有回答周然的问题,但是周然的态度却让她的胆气渐渐壮了起来。又或许是周然身上的味道实在是过于馋人,她竟然直接凑近了周然流出了口水。

“想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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