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风很大。

这句话原本强杰只是在网上刷到过赌输了球的赌狗们的自嘲语,现在却真真切切成为他心中的感受。

冷冽的风在他身边呼啸而过,吹向这个夜幕笼罩下万家灯火的城市里不知何处,他的思绪和烟也跟着风发散。

强杰三十多岁,身材高大,五官立体线条深刻,依稀看的出曾经风华正茂时的帅气模样,而此时胡子拉渣头发凌乱,眼袋浮肿满身酒气和烟味,似乎已经喝了一晚上的酒,此时正坐在三十二楼的天台边,双脚悬在空中。

命运曾经给予他三次重大打击。

第一次,他呱呱坠地后,家里的老爷子不顾家人劝阻执拗地给他取单名为“杰”,非常常见的取名用字,可惜他姓“强”。从此“抢劫”这个外号就一路跟随他到大学。

或许也正是因为和外号有关,他立志学法,后来考上了法学界五院四系之一的顶级政法大学。

第二次,他在校期间就通过了国家司法考试,刚毕业便进入红圈所见习,并被所里指导律师看好,有机会留在红圈所成为正式员工。

意气风发前途无限,但好景不长,他负责协助指导律师办理的一起案件中,他登记在电脑备忘录里的开庭时间竟然是巨大的错误,比真正的开庭时间晚了一天。

这就导致开庭当天,他的指导律师身为原告方律师没有出现在法庭,案件被法院当撤诉处理。

巧合的是,这个案件还是个二审案件,被撤诉后就过了上诉期限,无法重新上诉,这个事件彻底无法挽回,律所赔了巨额赔款来平息当事人的愤怒。

而律所的愤怒也理所当然的降临在他的头上。

他被律所解雇,事件被闹得沸沸扬扬,也没有其他大律所再愿意接受他。名牌大学毕业的他只能窝在街边开的小律所中,每天处理鸡毛蒜皮的小案件度日。

他曾怀疑过是否自己真的犯了这么低级的失误。后来听说和所里和他同期的另一名见习生转正成为了所里的实习律师,再结合之前就隐约听说过这一批的见习生中,所里只打算留下一名见习生录用。

他就终于想明白了开庭日期为什么会是错的了,有人趁他不在工位的时候偷偷打开过他的电脑,更改了他备忘录上的开庭时间。而且这个人对他非常熟悉,知道他再电脑备忘录上记录开庭时间的习惯,也知道他负责的案件的具体情况。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张阳光干净、总是笑脸吟吟的脸,赵文凯,和他同一批进入红圈所,海外名牌大学毕业的见习生,经常和他一起吃饭,一起讨论案件。

事件发生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两个人的人生轨迹也彻底错开,留在红圈所实习、执业的赵文凯一路高歌猛进,现在已经成为红圈所的合伙人之一,在花城混的风生水起。与窝在街边小所的强杰,已然是天壤之别。

而人生给他最重的一次打击,莫过于结婚了几年的妻子,终于忍受不了他事业上的一事无成,选择和他对簿公堂起诉离婚。

这一场官司,在他自己的毫不争取胜诉的表现中,他毫不意外败的体无完肤。失败的事业,失败的婚姻,再用一场失败的官司来划上句号,他心里默念了一句,完美。

怀着无尽的心事,他喝完酒确实有消极毁灭的冲动,这才鬼使神差地让自己坐上天台边缘。但天台的风一吹,他便酒醒过来,意识回归自身,知轻生不可取,便打算从天台下来。

“您好,这位先生,我可以过来和你说几句话吗?你看我一个女生,也妨碍不了你什么”一个声音突兀从身后传过来。

强杰扭头一看,声音主人是一位一身职业装扮妆容精致,穿着包臀裙踩着高跟鞋,像都市丽人一样的记者小姐,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一个举着摄像机的大哥,眼睛一直盯着摄像机里的屏幕,显然已经打开了摄影。

强杰顿觉不妙,完了,真被人当成跳楼的了。他心里想着该怎么摆脱面前这位记者,不至于让自己上明天的新闻。

记者小姐见强杰不说话,眼睛一亮顿觉有戏,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慢慢地靠近上去。

“您好,我是《小丽帮忙》栏目的记者蔚思丽,您看过我们节目吗?”

见强杰不说话,她又补充道:“是这样的,我刚刚录完一段采访,回电视台的路上看见楼下这么多人围观,便想上来一探究竟,这位大哥您为什么坐在这里?您是有什么心事吗?”

强杰这才低头往楼下看了一下,果然楼下已经围着一圈人,正抬着头看着楼顶的自己,不时地交头议论指指点点。

强杰顿时眼前一黑,估计明天新闻上定了。说不得现在已经有人拿手机直播上了。这时候再想着静悄悄从天台离开已经不现实了,只能想个方法,让自己就算上新闻也正面一点,不至于太难堪。

强杰素来有急智,略一思索就想到自己该怎么度过公关危机。于是故作深沉压低声线说道。

“我坐这里,只是想让楼下的行人注意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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