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不认识我了?也是,不认识我是正常的……”

看着面前的女人,我总感觉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博士,你变了很多。”

“我一直都是我自己。”

“是吗?但愿我们这次还能理解彼此。”她扯了扯自己的口袋,将手中的终端塞了进去。“但我比谁都了解你,我知道你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我的脸没几个人讲过吧,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当然不是,我是来救你的。”她看起来有点无语,但还是耐心的与我对话。

“救我?”

“是的,救你。话说,为什么你还拿着那张面具呢?”她指了指我手中的面具,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不知道,这是我刚刚翻到的。”

“不知道?你……不是很讨厌这一切吗?讨厌自己身上被强加的责任,讨厌过去不被理解的痛苦,讨厌这张将自己的存在遮盖住的面具,这张面具隔绝了你与人们的距离,扼杀了你申诉的权利,按理来说,你应该把它彻底抛弃。”她淡紫色的瞳孔正如我梦中那般一样美丽,在寂静的夜中散发出柔和。

“是的,但现在,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你到底是谁?”

明明从她口中说出的话正是我最想听到的,但我还是想要尽快远离她,这个看起来熟悉跟我很熟的女人到底是谁?她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我不想去思考这些,反正只要别人与我的距离足够远,就没有人可以伤害到我。

“我叫普瑞赛斯。”她伸出手,带着跟她声音一样温柔的体温,将我从那团垃圾中扯了出来“我一直在看着你,无论是在巴别塔,你运筹的那盘大棋,还是在罗德岛,你被所有人所厌恶,我都知道。你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

“我的一切?”

“你的过去与梦想,我都知道。你是博士,是天才的指挥官,为了梦想不惜付诸生命的实干者,你甘愿蒙冤,欺骗了历史,而历史欺又骗了萨卡兹,萨卡兹选择迁怒于你,但无论如何,当真相被展示出来时,所有人都欠你一个道歉。”她说这话时,我的身体不自觉的变得冰凉。

“你怎么会知道?”

“关于你的事情我全部都记在心中。”

“不要再说了……”

“你是别人印象中的恶灵,萨卡兹心中的混蛋,罗德岛干员们眼中的怪胎,没有人喜欢你,没有人喜欢恶灵,没有人喜欢博士,不是吗?但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她将我手中的面具接过,淡淡的笑了。

“我会让你获得幸福。”

小巷的黑暗与街道的霓虹完全相反,前者的黑暗紧紧的粘在每一处角落,而后者的光亮总有照不到的地方。小巷中的空气质量很烂,残羹剩饭的腐臭味,垃圾袋刺鼻的塑料味,以及自己对自己发自内心的恶心感。

悬挂在空中的圆月不过是反射出7%的太阳光,这点光亮对于龙门来说,还是不太够,因为人们都是自私的,包括我,如果可以的话,就连这7%的阳光我都不愿意分享给别人,因为别人哪怕连0.01%的阳光都没有同我分享过。

“你想让我获得幸福?你指的幸福是什么?”我的声音不自觉的开始颤抖起来,仿佛连声带都凝固在一起,撕扯不开。

“就是你心中向往的幸福:逃离罗德岛,逃离那些不理解你的干员,逃离凯尔希无意义的压力,挣脱枷锁,去追随那个属于自己的未来。而我,只是来帮助你实现这个向往的。”

普瑞赛斯站在我对面,站在小巷中唯一涂抹着光亮的对立面,街道的霓虹没有浸染她,她就是这么站着,就已经驱散开了飘散在空气中的庸俗。

恶心,痛苦,无力,它们将我的心填满,仅仅只是思考了片刻,我就反应过来这番话的实质,更剧烈的绝望笼罩了我…眼前的灰蒙更加浓烈了。

“你是神吗?”

“什么?”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说,你是神吗?”心中的反胃感越来越强烈,但在涌动的思绪中,只有我那根由情绪交织而成的弦越发清晰。

“我当然不是,我跟你一样,是人。”

“没错,跟我一样……”我确定了心中的答案,嘴角不受控制的向上扯去。

“你不是神。”

—————————————

凯尔希绝望了。

终端上的亮点先是快速移动,又停滞不前,像是时间凝固般,一动不动,仿佛最坏的结果已经出现。

窗外夜晚的龙门无比阴沉,尽管没有下雨,却还是迷蒙蒙的一片。点点光亮在绝对的黑暗面前显得那么无力。

“再快一点……”

“凯尔希医生,不能再快了。”话虽如此,煌还是加重了脚下的力度,将油门又踩紧了一分。

等到找到博士之后,该干些什么呢?一定需要一个诚恳的道歉,不……不只是道歉。凯尔希心想,只要是博士所渴望的,她都会付出自己的一切去实现。

就当是交换与任性,让博士再坚强一点,活下来吧。

她不敢再去回想过去自己的偏执,更不敢换位思考,站在博士的角度看待这一切。情绪的失控是人之常情,这可以被宽恕,可是她没有给博士宽恕的机会,从头到尾只有恨意与厌恶在心中交织,施加到博士身上。

w还是无力的靠在座位上,双目无神的望向窗外。她身旁的特雷西娅始终都没有说什么。

“煌……你觉得博士他,怎么样?”她不敢再看终端,只能将头垂下,淡绿的发丝被重力牵引,遮住了凯尔希疲惫的脸颊。

“这……讲真的,是因为大家吧……我们每个人都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是因为我做错了事,他才离开的。”

“凯尔希医生你?这……”

“他可能对这一切感到失望了吧,对我的迁怒与怨恨失望了吧。”

煌皱起了眉头。

“是绝望吧?”沉寂许久的特雷西娅终于开口了,话语中染上了点点恐慌“没有人愿意去理解他…我选择听他的话,但结果却是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能做的,就是快点找到博士,好好的跟他聊一聊。”

“陛下……聊一聊?来不及了,什么都来不及了。”凯尔希听到特雷西娅的话语,更加难受了。

“罗德岛的大家都去找了吗?一定要找到……我会将大家欠他的那个道歉还给他,将那份现实的真相说出。”

“哪怕大家知道了真相,也没有用,过去的谎言已经深入人心了。做好最坏的打算吧,陛下……我对不起他,对不起您的愿望……”

“事到如今就不要去主动承担那个破责任了,好吗?!”车轮与地面摩擦,煌的怒吼声与之交杂在一起,显得更愤怒了。

“凯尔希医生,不要再去把任何一个责任推到自己身上,没有意义,都没有意义的。一切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做这些事了,大家都有责任,与其责备自己,倒不如好好想想我们该怎么办,理性一点啊!凯尔希医生,这是你教我的。”

“理性一点……是的,抱歉。”

“博士离开了,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他是生是死,能做的只有漫无目的的追随,但好好想想,博士他以前的一切不都是跟现在一样?只能漫无目的的追随着我们心中期盼的样子,他不敢太像那个‘博士’,又不敢太过自我,只能独自一人悬挂在空中的钢丝上,摇摇欲坠。”煌咬紧了牙,脚下的力量又加重了一分。

“无论他是死是活都好,如果博士还能坚持,我一定会让他离开这里,彻底离开我们,离开罗德岛。如果……如果他死了,哪怕再怎么困难,我都会把他的尸体找到,我一定会去解决那些自己遗留下来的错误。”

车内恢复了寂静,只有煌沉闷的呼吸声,就像是吹过坟墓的一阵阴风,伴随着老旧的音乐,在车中环绕。

“来不及了……”

—————————————

斯卡蒂的巨剑架在少年纤细的脖颈上,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月光反射在刀尖上,刺出道道寒光。

“人呢?”

“他?被我杀了……唔……”一击重拳落下,狠狠地击打到他的小腹上,拳与肉的碰撞使得少年发出绝望的哀嚎。

“我亲眼看到你追着他的,你的刀上,没有血。”斯卡蒂的耐心已经到达了极点,恨不得直接杀了面前的少年。

“那又如何?大不了你直接杀了我。”又是一记重拳,他的身体止不住的开始颤抖,就连手指都开始摇晃。

“在哪?”

“我说……我,我跟丢他了……”似乎是实在忍受不了疼痛,少年吐出一口唾沫,小声说道。

“他是博士,罗德岛的博士,对吧?”

“是的……”

“为什么要追杀他?”

“……”他没有回答,再次将抬起的头颅落下。

“为什么要追杀他?”斯卡蒂手中的巨剑又离他的脖颈近了一分,这是无声的警告,少年感觉出来了,尽管如此,他还是选择闭口不谈。

“你在哪里跟丢他的?”斯卡蒂似乎是想明白了,立马换了一个问题,问道。

“烂尾楼……”

“是吗。”

伴随着手中用力,斯卡蒂一记手刀劈向少年的后脑勺,紧接着便扶住瘫倒在地的他。她看着不远处的烂尾楼,眯起了眼睛。

天上的星辰已被云雾遮住,但斯卡蒂心中的云雾已经被拨开了大半,她所追求的事物就在前方。

还差一点……

就差一点!

—————————————

“什么叫我不是神?”普瑞赛斯迷惑的看着我,似乎在思索着一个巨大的迷题。不等她想明白,我便接着说道。

“你说的这些都不是我,不是吗?你说的是博士,是那位执棋者,而不是我这个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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