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鉴心湖是春光最好、赏景绝佳之处,湖水清澈,专门移种了全国各色的莲花品种,未到开花时节,一片碧色惹人怜爱,引来鸥鹭时时流连。

湖边碧柳依依,枝条繁盛,待风起时,款款摆动,时常有办差路过的小宫女被吸引驻足。

湖心亭中,一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正负手而立,面朝碧水杨柳,面色不辨悲喜。

他正是梁帝,正是年轻的时候,却因心怀家国大事,励精图治,时时忧心着朝政,身子落下了亏空,三天两日需得静养清修。他脸上常年是血色单薄的白,虽是男子,有一番病态的美,壮心未灭,很多忠臣暗自心疼他们家陛下心疼得抹眼泪。

一直在身边伺候的太监总管祝公公忽而笑道:

“陛下,长公主到了。”

话音未落,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影即刻到了梁帝身前,嗓音清脆如莺啼:

“皇兄!平安来啦!”

林芷澜面对着血脉相连的手足,鼻子一酸,突然很想哭,皇兄又怎么知道,他的皇妹这些时日吃了多少苦头呢。

梁帝没有表情的空白脸孔上浮现起笑意,唤着林芷澜的乳名,嗔道:

“平安,你都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还风风火火毛毛躁躁的。”

“因为在皇兄面前,平安永远是个小女孩儿啊。”林芷澜讨好卖乖一如从前。

祝公公稍微放下了些心,望着两位他看着长大的人中龙凤,笑容慈祥。还好陛下和长公主的感情一直这么好呢,陛下被前朝后宫的糟心事包围,也就在长公主面前能得到片刻的欢欣了。

皇宫本就是林芷澜的家,只不过,常言说小姑子不能太管娘家的事,在帝王家也是如此,所以她到了年纪便自请开府独居,免得后宫中人对小姑子隔三岔五的晃悠不痛快。

眼下,林芷澜神气地指挥月满打开带来的糕点盒子,纤纤玉指拈了一块枣泥山药糕。

“这是平安亲手做的点心呢。”

梁帝正想跨她有所进益,越发的贤良淑德,便见林芷澜鸦羽似的睫毛一闪,狡黠地将糕点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梁帝哑然失效——还以为这丫头是要给他吃的呢!

林芷澜仗着皇兄的宠爱,古灵精怪道:

“我是很想让皇兄尝尝我的手艺的,可是太医院的江太医说了,皇兄脾胃虚弱,不可在正餐之外食用小食,以免伤了正餐的进补,平安可一直记得清清楚楚呢。”

梁帝毫不在意,用丝绢为她拭了拭嘴角沾上的糕点屑,带了丝惆怅:

“不知道平安日后嫁了人,是否还能如此恣意无忧呢?”

“我才不想嫁人,皇兄英明神武,国库充盈,养我这个长公主养一辈子,还是负担得起的,对不对?”

“对对对,皇兄也舍不得平安为人妻为人媳地去吃苦听训,做了新娘,嫁了出去,哪有做姑娘家时自在畅快呢。”

铺垫得足够了,到了单刀直入进入正题的时候了,梁帝给了祝公公一个眼神,祝公公非常识趣地带着月满退到了凉亭之外,给兄妹俩说体己话的空间。

又到了长篇大论教训妹妹的时候了,梁帝在石桌边坐下,示意林芷澜也坐,用折扇点着桌面,叹息道:

“朕的好妹妹,你可知道如今京城的百姓们是如何传你和韩世子、东伯侯之间的闲话的?你与韩世子的婚约尚在,闹成这样,日后再行往来,两厢尴尬。还有那东伯侯,虽是朕嫡亲的母家表弟,但他可不是你合适的夫婿人选,天下女子中,他唯独和你的姻缘难成啊。”

林芷澜摆出低眉顺眼的样子,为梁帝倒上清茶,撑着下巴做出最乖巧的表情。

梁帝从小便抵抗不了她睁着无辜大眼睛卖乖,被她这样的眼神一看,上树掏鸟窝之类太傅明令禁止做的有辱斯文之事他全愿意做。

林芷澜贝齿轻咬下唇,解释道:

“皇兄,人云亦云罢了,事实并非那样,我和东伯侯间也并无私情。不过,那韩经韬我是讨厌得紧,从前只当他是温文尔雅的翩翩贵公子,最近打了几次交道,才发现此人言行无状,品德有亏。皇兄,您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嫁了这样的纨绔,往火坑里跳啊。”

梁帝道:“你是朕唯一的妹妹,朕怎么会忍心你所嫁非人?只是,若真要毁了这桩婚事,得须从长计议,本朝崇尚孝道,你的婚约乃是先帝定下的,朕为人臣子,没有合适的理由径自推翻了先帝的旨意,那些言官可要上蹿下跳好一阵子了。”

林芷澜吐出一口气,喜上眉梢,拉了拉梁帝宽大的衣袖:

“好,皇兄的意思是,可以退婚?我可以不嫁韩经韬了?”

梁帝拖长了声音:“是——从长计议——”

只等抓住了韩家或者韩经韬本人的错处,借题发挥,,名正言顺地退婚。

林芷澜退开两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庄重的谢礼:

“谢皇兄!”

梁帝给了她不少特权,可以白日随意进出宫闱,不用行跪拜之礼,旁的礼数也不用做全,日常福一福身子便是。

想到了先前梁帝话中的深意,林芷澜又问:

“对了,皇兄,您为何不赞成我和姜烛的姻缘呢——别误会啊,我只是随口一问,好奇得紧。”

梁帝高深莫测丢下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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