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坟葬有三人。一女,三十余岁,左臂有牙型胎记,双腿血肉缺失,死于饥饿。其子女二人,子七岁,女五岁,腹中并无余肉,亦死于饥饿。恐是母亲死前割肉喂子女,而二小儿决不接受,三人同死于此地。母慈子孝,呜呼哀哉。”

任屠看着木牌上短短的百余字,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又望向另一坟堆,前方果然又有一木牌。

“此坟葬有一人一妖。一男,十七岁,锻体境一重,脖颈处有致命撕咬伤,周身布满咬伤抓伤。一狼妖,未化形杂妖,雌性,腹中有胎,前腿骨断,致命伤在上颚内,为匕首刺伤。恐是二者搏命,男人力竭,被咬住脖颈濒死,狼妖进食时趁机给予其致命一击,因其怀孕未能躲避,同归于尽。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

任屠仍是无言,一个个查看,果然每处坟墓前都立着木牌,上面写着坟中埋着何人,死于何事,最后还有一句评语。

任屠只感觉心跳加速,一种没来由的愤怒和恐慌袭上心头,他只想弄清楚,是谁做了这些事,又是为何原因。

任屠沿着坟冢一路狂奔,两边的泥土越来越新鲜,潮湿的泥土味伴着腐臭味往鼻子中直窜,任屠只是屏着一口气疾奔。忽然,眼前豁然开朗,堆积的坟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对父女,蹲在尸骨前挑挑拣拣。

男的四十左右,仙风道骨,清癯矍铄,正拿着块木板撰写着什么。

女的正直豆蔻,生的小巧,神情专注,正拿着块腿骨仔细观摩着。

任屠松了口气,面前的一幕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如此正常,仅仅是对心慈的父女在收殓尸体。这个诡谲的世界忽然蹦出来两个正常人,让任屠心底有些戒备,但还是走上跟前,礼貌问道:“在下任屠,二位这是在做什么?”

拿着木板的中年男人抬起头,他的双目竟然是盲的,紧阖着眼皮,笑道:“贫道俗名诸葛明,小女名为诸葛果。我父女二人游历至此处,见尸横遍野,白骨皑皑,心有不忍,索性为死者掘些坟茔,立些碑文,也算是没白来这世上一遭。”

名叫诸葛果的女儿一只眼正常,另一只眼却是全白,仔细摩挲着腿骨上的纹路,忽然发现了什么,挥舞着腿骨兴致冲冲的对诸葛明说到:“父亲!他身旁这块骨头是狗腿!定然是他吃了瘟狗,病死在此地了!”

诸葛果高声喊着,突然注意到一旁的任屠,有些害羞的抿住了嘴,轻轻的把腿骨放在地上,行了个见面礼。

任屠受了一礼,有些不知所措,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该给个见面礼什么的,忽然想起还有瓶补气血的丹药,索性掏了出来递给诸葛果,“初次见面,不知送些什么,便把这些补气血的丹药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

诸葛果望了望父亲,得到其肯定的眼神后大方接过,又行了个礼,说到:“谢谢大哥。”随后开心的把玩起来,看起来对丹药并无兴趣,反而对样式独特,花纹绚丽的瓷瓶爱不释手。

任屠虽然递出礼物,但是心中还是有些恍然,昨日夜里还在大肆屠杀,今日竟然在荒冢环绕中给小辈送见面礼,一如前世的除夕氛围。

诸葛明见女儿接过了礼物,咳了两声,开口说道:“礼节做的不错,不过你推断的却是错了。狗是瘟狗不错,但人是先死,狗是后亡。人身中数创,狗身并无伤口。应是主人先因创病故,忠犬不离不弃,到处吃些死尸度日,陪伴主人,直至得了瘟病,与主人死于同地。”

诸葛明叹了一声,继续在木牌上写道:“此坟葬有一人一犬。一男,二十七岁,死于受创。一犬,不离不弃,受瘟与主人死于一处。生伴忠犬,死亦不孤。”

写罢,诸葛明将木牌插在坟前,拍拍浮灰,站起身来,说道:“任小哥面有戚戚之色,神有惶惶之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说与贫道听听,说不定能为任小哥开解一番。”

任屠只觉的面前的男人无比的让他信任,忍不住想把自己穿越至此地到昨日发生的一切都和盘托出,只是胸中血气忽然翻腾,止住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转而说道:“只是娘子兄弟走失,未能寻得,心中担忧。”

诸葛明暗暗皱了皱眉头,表面还是一副温和的样子,“如此的话,可以将你娘子兄弟特征说与贫道,贫道父女在此地也有数日,倒是见了不少行人。”

任屠连忙说道:“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子,带着六个弟弟,最大的也就不到二十,最小的才八岁。”

诸葛明正欲开口,诸葛果却抢先说道:“那个姐姐我有印象!父亲把他们救了下来!后来朝着贺家邬去了!”

诸葛明面色一滞,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任屠闻言神色激动,忙问道:“是一行七个人吗?是否有恙?”

诸葛果仔细思索,回道:“确实是七个人!看着都挺有精神,那个姐姐还和我说话,给了我颗漂亮的金豆呢!”

诸葛果说着掏出一颗金豆,任屠仔细查看,确认是自己从马思乐身上搜刮来的,松了口气,又向诸葛明问道:“救了下来?”

诸葛明接过话茬:“那日我母女正在填土,忽然见一群人奔逃,身后追逐着一群未化形的狼妖。贫道索性出手赶走狼妖,将几人救了下来,倒是都无大碍,只是有个叫四顺的被咬了一口大腿,伤势倒是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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