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九疑顿足不前,云霞说道:“对了,前天交给郑公子的络子和绢帕应该有消息了,咱们过去吧。”
九疑略一沉吟便应下了。
院中丫鬟仆妇各司其职,井然有序,仿佛并未因老夫人的病产生任何影响。
行至排院时,郑无满头大汗,院中角落一片阴影下的木桩还在吱吱呀呀晃动着。
九疑取出绢帕掩住口鼻。
“你臭死了。”九疑的声音很轻,有些闷闷的,带着玩笑般的娇嗔。
郑无闻言,憨笑两声便向九疑伸出手,掌心朝上。
九疑直接将绢帕给他,还顺道往后退了两步。
云霞也跟着退了两步,垂首咯咯直笑。
郑无拿起绢帕在面上蘸拭,似是自语般道了句:“有这么臭么。”
言罢又抬起手臂深深嗅了嗅,还真有点。
脖颈略微后缩低头一看,胸口处已湿了一片,着实有些失礼。
而后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
“阿姐和云霞姐姐先坐一会儿,我去换件衣裳。”说着便指向阴凉处那方矮木桌。
桌上还放着两本书,想来是这两日常看的,其中一本是《昭明文选》。
打开《昭明文选》,翻看几页便掉出一张巴掌大小已泛黄的信笺,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字迹虽旧却清晰可见。
未极细看郑无便已换了身衣裳出来,这衣裳比之方才那身衣裳还要旧一些,不仅褪色严重,布料更是磨砺得有些粗糙,但却洗熨得极为平整。
面上汗液留下的斑驳痕迹已被洗净,只额发还湿哒哒的。
九疑将信笺夹在书中首页合拢,起身行至郑无身边将手搭在他肩头,后又在自己肩头比划一番。
郑无见状,忙将背脊挺直,顺着九疑的手势估量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
“阿姐,你长高了。”
九疑复又坐回去,打趣道:“是啊,我长高了,可你怎么一点儿不见长呢。”
说到此处,郑无面上浮现一丝无奈的笑容,他摆了摆手,回应道:“阿姐莫笑话我,我这是还没到长的时候。”
言罢,话锋一转,又道:“这是这次络子和绢帕换来的银钱,比上回还多一些,李婶说这回绣的比之前的好。”
说着便从荷包中取出三枚小银锞子交给九疑。
九疑都接了过来,有心分给郑无,却知他一定不会要,便想着寻些尺头给他做身衣裳,倒更实在些。
“云霞的绣活越来越好了。”
近月来,九疑已很少做绣活,闲暇时不是看书便是练琴,每每这种时候,云霞都坐在她身边静静地打络子。
言语间九疑再次翻开《昭明文选》,入目便是那信笺。
立在九疑身侧的郑无自是瞧见了,瞳孔微微收缩,往九疑身侧坐了下来。
这是赵伯伯交给他的,说是当年父亲赠予赵伯伯的。
赵伯伯送他离开前又将这本书转赠给他,他便一路从京城带到昆山。
那信笺上的字,也只是父亲当年对赵伯伯的寄语,虽无特殊含义,却是他如今有的唯一与父亲相关的物件。
九疑看了看信笺又看了看郑无,很快将书合拢不再去看,又与郑无说了会儿话便回去了。
回到住处时,听几个小丫鬟说姨母去上房为老夫人侍疾了,今晚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
日头逐渐西沉,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将整个俞府笼罩在一片暖金色的余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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