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握住了陈书的手,陈书的手很凉,十八的手反而很温热。陈书拉着她,两人离开了鹅卵石的河滩,回到了岸边。陈书赶忙把手抽了回来,放到背后。

“姑娘,我,真是唐突了,希望你不要见怪。”陈书觉得自己闹了一个大的笑话,他很是窘迫,又是挠头又是摆手,希望自己没有给眼前的姑娘添什么麻烦。

十八看着这个书生手足无措的样子,倒是有趣。她没敢笑出声来,轻轻的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介意,然后转身就往山上走去了。

她怎么往山里走?没听舅舅说山里还住着人呢,陈书还没想明白,嘴先开了口:“姑娘。”

十八停下身来,“你,还有事?”

“你是住在山里吗?我听舅舅说,这山林又高又险,还有...”

“有什么?”十八不解的问他

“有老虎,有狼......”陈书又仔细的看看十八,十八穿一身浅色的素衣,头上编了两个麻花长辫垂在腰间,连个钗也没有,只插着几朵野花。瞧上去就是个农户女儿的模样。所以他还是把那句“妖怪”给憋了回去。

“我家是在山里,我住了很久了,没有虎也没有狼。”十八一脸认真,好像是在澄清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倒弄的陈书不好意思起来。

“没有,那便好。我太莽撞了。”

“你叫什么?”十八突然开口问道

“我叫陈书,书本的书。我刚搬来山下,就住在西边,有颗柿子树的院子就是我家。”陈书一边说一边给十八指了指方向,他的语气开始放松了下来。“我不是本地的,我......”

他还没说完,十八打断了他:“你搬来这里做什么?”

“我在这里念书。”

“在这里?山里也能念书吗?”

“想念的话,在哪都行。这山里......”这时,林子里几声鸟叫响起,紧接着扑簌扑簌一阵响声,好几只鸟从林子里飞了出去,在上空盘旋了两圈,然后向山背后飞去。十八脸色变了变,转头对陈书说:“我要回去了,再见。”接着头也没回的消失在山林中。

十八走的太突然,陈书还没反应过来,在原地留了一会,这会子天已经完全亮了,周围渐渐嘈杂起来,路上也出现了行人,刚才一面之缘的少女在陈书的心里反而不真实起来。他回忆起她的面容,这才发觉她长得很漂亮,那种漂亮不带一丝脂粉俗气,而像葱绿山涧里的一汪清澈见底的浅溪,清丽而宁静。他很想再看她一眼,可抬头望去,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山峰,哪里有少女的身影。

陈书不禁自嘲道:“可别真是碰见了个妖怪。”话一说完又赶紧呸呸了两声,心说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倒让我给添了污名该打该打。一边摇头一边往家的方向走去,快到家门口,看见一老汉站在院门口朝里张望。

陈书走上前问:“老人家,您找谁?”

老头看见陈书,上下打量一番,眼见这小伙子面容清秀,文质彬彬,只是太瘦了点,身子在长袍里打晃,穿着打扮看着挺穷。老头开口问:“你是住在这里的?周原周老爷是你什么人啊?”

陈书说是周原是我娘舅,我父母双亡找他投奔,给安排住在这里。老头听后点点头,说:“老朽姓黄,叫黄秉仁。之前就住这院里给周老爷看地,后来那林子荒了,我也就辞了。村里人路过这,说这房子住了人,我就过来看看。”

陈书听完,给老头重做一揖,说:“黄老伯见礼,我舅舅带我来时提到过您呢,我刚住没两天,一直没得空去拜访您。”

黄老汉赶紧摆摆手,把陈书搀了起来。“公子快快起身,老朽是个庄稼汉,哪能受你们读书人的这个礼。”

陈书邀请黄老汉进屋坐坐,黄老汉也没有推辞,跟着陈书后面进了屋。陈书给他搬了个凳子,又去灶上烧热水。黄老汉左右打量,这屋子比他之前住的时候倒是干净了许多,墙上破土的地方,都被陈书用布,或用写满了字的纸给糊了起来。陈书的行李不多,除去炕上叠放的被褥,就是方桌上摆放的一摞书和灶台边上几个粗碗。黄老汉心说,周原两口子也忒小气了,当初包林的时候,就觉得他俩吝啬刻薄,没想到对亲外甥也这么狠,给一人弄这么个地来,还不给归置点家伙事儿。

陈书烧了水,又从柜里一个包袱里倒出点茶叶。这茶叶是他从老家带出来的,总也舍不得喝,如今拿出来招待客人,这也是他仅有的东西了。陈书的举动黄老汉都看在眼里,就这么一小会的相处,黄老汉知道这是好孩子。陈书拿碗给冲了茶水,双手捧了过来,说:“家里没有什么杯子,委屈您拿碗喝了。”黄老汉接过茶,庄稼人没怎么喝过茶水,也尝不出好坏,但他能看的出这一碗茶已经是陈书全部的礼数了。黄老汉一边喝一边挑大拇哥:“好喝,老汉我这辈子也没想到,有读书人倒茶给我喝呢。就算不是茶,是白水,也好喝。”他这么直白地夸,陈书就红了脸,坐在炕沿上傻笑。

两人在屋里闲聊一会,黄老汉起身准备走,临走之前对陈书说,有事就去村里找他。陈书再三表示感谢,黄老汉就回去了。

送走了黄老汉,陈书的院子又恢复了平静。他简单的煮了点饭,对付了两口,就去书桌前又捧起了书,开始了一天的诵读。

十八进了山林的深处,便化身成一只白鹿,一路跳,一路飞,在山涧穿梭来去。过了惊蛰,山里的生物们都从严冬的潜伏中苏醒了过来,十八哒哒的脚步声叫醒了这座大山,一切都开始散发出生气来。

十八越飞越高,来到山顶。白雾所笼罩之处,一草一木并无太大变化,仿佛一切都定格在仙树生出的那一刻。连动物也很少踏足这里,整个林子里总是静悄悄的,仙树下站着一人,眉若远山,身如玉树,依旧穿着他那身青色长袍,垂着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只在头顶挽了一个小髻,插着一根木簪,正是山神。

山神正仰头瞧着仙树出神,从他视线角度看过去,只见碧绿庞大的树冠之上,竟冒出了几个白色的花苞,正含苞待放。“这树,竟要结出果子来?”他一人喃喃自语。只听身后远远的传来了一阵歌声,歌声婉转悠扬,就像一泓清泉落下,声音由远到近,少女的脚步轻盈,仿佛一阵风,就从林子那头,轻轻地飘了过来。仙树也受到了歌声的润泽,轻轻的摇摆着树冠,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酒香。

“山神大人。”十八来到树前,轻轻的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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