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璇对子悠尤为上心,时常送吃食物件来。

这一日大早,沈璇身边小厮兴儿又来陆府,送来一个极精美的盒子。

觅樱接过盒子,打发走了兴儿,就一路小跑回姑娘院里。

流纱正给姑娘梳妆,流纱确实有好手艺,变着花样的给子悠梳头,子悠也慢慢习惯了给流纱折腾。

觅樱抱着盒子进屋来:“姑娘,沈家大公子又差兴儿送东西来了。”

子悠瞅了一眼说:“打开看看”。

觅樱打开盒子:“姑娘,是一盒纸,这纸颜色绯红,上有花鸟暗纹,倒也稀奇。兴儿说,这是他家公子特地托蜀地的朋友带来京城的,以芙蓉皮为料,芙蓉花磨汁而制,故名“浣花笺”。

子悠梳妆完毕,接过这浣花笺一观:“果然制作精巧,淡雅怡人,收起来吧,沈家送来的东西都收好,一样也不能弄丢,早晚。。。”

早晚要还回去的话,子悠没有说出口。

“是,姑娘,这沈家公子得了什么好物件都不忘姑娘你,还换着花样送些新鲜吃食,对姑娘你可真上心。”

“就你多嘴,你怎知她独独送了我,沈夫人处事向来八面玲珑,京城里往来的豪门大户家的小姐公子必人人有份。”子悠极力撇清。

觅樱受了委屈般“哦”了一声,又说:“兴儿还说,今日沈府上廖夫子办诗会,沈夫人办雅集,男宾女眷各有一处,沈家姑娘午后会派车来接姑娘你。”

听了觅樱的话,子悠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左右有点为难。

所谓诗会雅集不过是京城名流的小姐公子相看的一个由头,她对此毫无兴趣。

午后丫鬟来报:“姑娘,沈家姑娘来了。”

“快请进”。子悠忙放下手里的话本子出去迎。

“念念,我特来接你到我府上,顺带介绍几位相熟的姑娘跟你认识认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瑶儿,今日我爹爹请了戏班子到府中,我昨儿个便应了要陪他看戏,今日我便不去了。”子悠推脱道。

瑶儿知她怕生不愿意去,揽上她的胳膊。

精心梳理过的头上戴着纯金镶嵌红玛瑙的发钗,发钗上的流苏随着她摇头晃脑,交叠在一起,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戏有何可看的,你初来乍到的,应是多见见世面,今日雅集机会难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又生的绝色倾城,就应该要让她们都看看,免得她们一个个仗着几分姿色高高在上,自命不凡。”

瑶儿劝说着。

“再说你不是夸我们府上的菜好吃吗,前日刚来了个扬州厨子,做的菜我娘都夸,你不去尝尝岂不可惜了。伯父那里我让人去回了,今日你不去我也要托你去。”说着便扯着子悠胳膊走出门外。

子悠对吃食深有研究,八大菜系,酸辣香甜她都很有心得。

可以称得上一个美食品评家了,陆府的厨子都是子悠亲自试菜挑选的。

淮扬菜的厨子有两个,浙菜厨子一位,鲁菜厨子一位,还有一位以前陆行从宁国带回来的专门做西域菜的厨子。

但说起亲手做菜,至今还停留在粥都不一定煮的熟的境界。

若说她一定不会拒绝的,那恐怕只有吃之一事了。

马车不觉就到了沈府门口,子悠自打到金陵,沈府只拜访过一次,便是双方都不太愉悦的那次。

故而她瞧见沈府门口那块“参政府”的牌匾,便浑身不自如。

那次后陆行教导她,沈伯父如今是中书省正二品大员,身份贵重,自是与之前在苏州不同。

但是两家的情意还在,往后少不了往来,只当什么也没说过,如从前一般便好。

下了马车,抬头便见到沈璇正笑脸盈盈的站在门口。

碍于人多,她与沈璇点了头便随着瑶儿进去了。

瑶儿领着子悠、觅樱来到了侧厅,此时侧厅里夫人婆子小姐丫鬟已来的不少,有说有笑甚是热闹。

子悠虽说跟爹爹大江南北都闯过,可是这女人堆里的阵仗她最是头疼。

她深吸一口气跟着瑶儿入内。

子悠见到瑶儿的娘沈夫人正在招呼宾客,上前对沈夫人行礼。

沈夫人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落座。

还未及落座就听见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瑶姑娘,你带来的这是谁家的小姐,看着甚是面生。”

“回林夫人,这是我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御史台陆大人的妹妹,名子悠,刚入京不久,您自是不认得。”

林夫人将子悠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了一圈,颇有些酸味的开口道:“瞧这天仙般的人儿,可是把我湘儿比下去了。”

瑶儿很是得意,子悠跟林夫人见了礼。

瑶儿娘沈夫人听到林夫人说话,立时停下了招呼客人的手,转过身来,想要说些什么。

不等沈夫人开口,又有人出声:“这陆家姑娘生的着实可人,可谁人不知咱们国公府的小姐美貌出众,那是国色天香啊。”

众人应声:“是啊是啊。”

沈夫人这才缓缓露出笑脸,继续忙活去了。

“哪里哪里。”林夫人心里乐开了花。

瑶儿悄悄撇了一下嘴,正被子悠看见,子悠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有不了解陆家的夫人在底下窸窸窣窣的私语议论着。

京城里遍地都是权贵,陆家自然排不上名号,谈起陆家自然只能往御史中丞王家沾边。

子悠脸上有些不悦。

瑶儿看出来了,忍不住起身给子悠贴起金来:“说起陆家,江南丝绸行一半都姓陆,你们可听过?”

底下有赞叹声,也有唏嘘不屑的声音,子悠隐约听到“商人”、“商户女”的字眼。

瑶儿好似也听到了他们的言语,立时反驳道:“陆家虽是商贾,那可是皇上和太后亲封过的,位同士大夫。”

孝帝三年,江南五省蝗灾,百姓颗粒无收,陆老太爷慷慨捐出百万两白银,解了朝廷燃眉之急,圣上破格封陆老太爷为善贤员外,准许陆家子孙参加科考,入朝为官。

孝帝十二年,北昭来犯,陆老太爷又捐出二百万两白银充军饷,陆家老夫人还受邀到宫里参加太后的寿宴,我们子悠八岁便到过宫里。

陆老太爷的善举数不胜数,故而民间传闻陆家有一座宝藏,银钱取之不尽,用之不完。

子悠踢了瑶儿的脚,示意她别再说了。

爹爹再三叮嘱她,为人要低调,莫要炫耀。

她觉得十分有道理,京城里三步一个王侯,五步一个公卿,陆家真不算什么。

林夫人的女儿忽的起身,对子悠很是端正的行了一个礼:“林湘见过陆姑娘,不知该称呼姐姐还是妹妹”。

瑶儿小声告诉子悠,这是林国公的嫡孙女,那位林夫人是她娘。

这便是那位爱慕沈璇的国公府小姐啊,模样还挺俊俏。

子悠出于礼貌,亦对着林湘回礼:“我与瑶儿是同年,我长她两个月。”

“那我也要随着瑶妹妹唤你一声陆家姐姐了。”林湘端庄一笑。

瑶儿自打出生便是“念念”的叫着,从来没喊过姐姐。

她显然不同意林湘的说法,应着声纠正道:“我可不叫她姐姐,我们都是同年,又都差着一个月,姐姐妹妹的叫着麻烦,直接称呼名字岂不方便。”

“也好。”林湘和善谦恭的回道。

陆陆续续又进来一些小姐丫鬟,有的雍容华贵,有的气质清雅,有的能言善辩,有的沉默寡言如此时的子悠。

期间沈夫人和瑶儿引见了几位夫人小姐,子悠都礼貌行礼。

席间也一直有姑娘婆子盯着她看或是指点窃窃私语,子悠都顾自的低下头当没看见。

瑶儿看出子悠的不自在,对她说道:“她们瞧你脸生,又如此美貌,自然会多看几眼,习惯了就好,习惯了就好。”

其间作诗环节,主家本是备好了上好的宣纸笔墨。

林小姐又命丫鬟从自带的箱笼里取出一叠纸分与大家。

方才夸林湘美貌的夫人声起:国公府的东西自是极好的,这样式新颖的笺,我还是头一回见,之前倒是听闻蜀中新制得一种笺,以花木为料,甚是稀罕,莫不是就是这个,真真开了眼了。”

林湘显然十分高兴,对着众人说:“正是,是蜀中新制得,封地送上来孝敬祖父的,我也得了许多,今日在座的都是文采斐然的夫人小姐,也算是相得益彰、物尽其用了。”

林湘亲送给子悠几张,子悠连忙表达了谢意。

一看这与晨间沈璇送来的笺极其相似,但色彩更加多样丰富。

觅樱是个直肠子的,她见了这笺,忍不住小声对子悠说道:“小姐,这纸与沈公子送你的一样。”

这一句想是被林湘给听到了,她露出些许惊讶又略带落寞的眼神,默默坐了回去,兴致低了许多。

一番品茶,斗诗,弄琴,评画下来,大家闺秀们争相献艺露脸。

只为了在京城贵妇圈里讨个有才有貌的好名声。

林夫人忽的想起躲在角落的子悠:“陆家姑娘,素闻苏州多才女,你们陆家也是苏州的大户人家,想来你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定是不俗,今日可有幸见识一下。”

突然被点名,子悠毫无准备,她本想当个看官,不预与众佳人争奇斗艳,现在不出声不行了。

“回林夫人,说来惭愧,小女自小顽劣,没好好读书,并不善琴棋书画,更不精通刺绣女红,就不献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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