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西下。

临江城,西港码头,喧嚣与繁忙逐渐归寂。

陈志卸掉肩上最后一包货物,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一边揉捏着酸痛的肩膀,一边走到旁边排队,等待结算工钱。

“陈志,共计货物四百零六包,工钱二十文。”

稍有些肥胖的管事念着账本,突然抬起头,略带惊讶地看过来。

“我记得一年前,你每天还扛不到一百包?”

陈志堆一脸笑容,“钱管事您记性真好,也不知怎的,小人这力气蹭蹭就往上涨。”

钱管事回忆着记忆中陈志白嫩嫩的形象,又看了看面前这年轻壮汉,皮肤黝黑,肌肉高高隆起,心里大致有了数。

应是天生神力,却被富裕人家养废了,后面落了难,吃了苦,力气就又锻炼出来了。

流民而已,就算有把子力气,也是下贱命。

钱管事自觉洞悉了事情原委,顿时没了兴致,数出十枚铜钱递了过去。

陈志没指出数量少了,点头哈腰地接过铜钱,把位置让给后面的人。

离开码头后,陈志腰挺直了,脸上假笑渐渐隐去。

烈日下辛辛苦苦抗包挣的血汗钱,平白被扣去近一半,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但这就是规矩,流民的工钱,扣一半。

若是不愿意,那就滚蛋。

但身为流民,就算是离开了码头,又能去哪里?

流民没有户籍,往年若是进入城中,会被官差抓进大牢。

只不过如今魔教卷土重来,在南边兴风作浪,南方彻底乱了,北上逃难的流民越来越多,大牢都关不下了,官府未免激起民变,只好对城里的流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便如此,官府对城中的流民也有严格限制,其一便是流民只能从事码头脚夫、矿工等苦力行当。

而且别看钱管事和和气气,被他沉到怒江底的流民,恐怕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明天就能解脱了!”

陈志心中喃喃自语。

两天前,他已经攒够了一千五百文钱,并且请了文宣阁的柳掌柜做保。

按照约定,他明天就可以去取户籍文书。

……

“豹爷,这是小人今日的例钱。”

流民坊前,陈志满脸憨笑,取出三枚铜钱,双手捧着递向面前的秃头壮汉。

这豹爷仗着与衙门里也有些牵扯,又会些武功,眼见这世道乱了,流民大增,就纠集了几个青皮,每日拦在这流民坊的入口处收例钱,不交钱就不许进坊。

临江城每日亥时实行宵禁,又禁止百姓私自收留流民。

陈志身为流民,每晚亥时前就必须回到流民坊内,不然流民违反宵禁被捕,小命都难保。迫不得已,也只能任由豹爷盘剥。

却没想豹爷今天并不接钱,打了个响鼻。

“少了,例钱每日六文。”

六文?这不是要逼人去死?

陈志呆了呆,“这,之前不都是三文……”

“怎么?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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