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又下令道:“让祁弘撤围界河大营,北退至百里老营休整,看管好诸部,再有敢生事者,定斩不饶。”

“诺。”

看着仆从前去传令的背影,王俊这才令人整了整衣冠,在堂门外将段务勿尘迎了进去。

在得到将军府的撤退令后,宇文坚先一步得到祁弘的首肯,不再等候幽州大军,反而是带着本部人马,先一步回到百里老营。

散了兵马,宇文坚顾不得吃上两口,就钻进了自家帐内,抬笔多次,随后又都犹犹豫豫的放了下来。

现在苏恕延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一死,打破了幽州的权势分配,王俊可不仅仅是死了个女婿这么简单,在这场洗牌中,他宇文氏要何去何从。

不知过了多久,呼延乙那楼端着碗肉粥进来。

听见帐帘响动,宇文坚抬首道:“乙那楼大哥你怎么来了?”

呼延乙那楼道:“首领自回来时未进粒米,吃上些,继续不迟。”

宇文坚接过碗,用勺子搅动着肉粥散热。

呼延乙那楼坐下来,试探着问道:“苏恕延的死真有这么重要?

幽州不似咱们人少难缺,州内内迁的胡部不少,苏恕延除了王将军女婿这层身份外,替代者应该还有不少。”

宇文坚将勺子搁至碗边,缓缓道:“乙那楼大哥在军中也看到了,这次交战后,幽州和冀州已无半分缓和的余地,司马颖要是继续向北添兵,王俊为了自保,必然要大力整顿军备,消除军中的异心。

没有了苏恕延,单凭段部的五六万骑,很难压制住强大的幽州军。

为此将军府必然要重新划分势力,而我宇文部后来,自然不在这优先之列。

不在其位,必受其制。

别的不说,单单父王封公那年,我和舅舅在将军府答应的那万匹战马,真算起来就够咱们喝一壶的。

去年咱替王俊作战,将军府未提此事,但马上就要开春,今年的债又该来了。

王俊要翻旧账,咱们就得一次性拿出数万战马,你知道王庭现在在草原的情况,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呼延乙那楼道:“大宁老营的南北贸易虽好,但时日尚短,为了这条商路,还不足以让王庭低头,甚至花费巨量战马。

若让王庭相择,怕是会选择撕毁此约。”

宇文坚激动道:“所以咱们数年来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没了燕公这个入场票,大伙都得继续回草原挨饿放羊。”

说到此处的宇文坚显然有些气,他将碗放在案上,起身说道:“后来我才明白,当年在将军府的约就是牵制我们的锁链。

王俊能不知道我们每年送不出万马不成?不,他知道,但他还是出口要了,为的就是让我们背债,永远欠着他,供其拿捏。

质子营是明处的枷锁,而这年马,就是暗处的脚链。

大事用枷,小事用链,真是算死了我。”

呼延乙那楼沉声道:“父亲只教会了我用兵,首领所说,我虽不明白,但也知道咱们一旦进入战场,便决然没有轻易退出的机会,幽州制我,一部慕容即可。”

许是说出了压抑很久的心里话,宇文坚重新坐了下来,叹道:“与狼共舞,岂有能退之理。”

宇文坚慢慢喝着粥,两人枯坐一会,散去。

祁弘带军回来后,将宇文坚叫到了帐内,笑道:“你部侦查有功,后续大军虽未能建功,但冀州也好不了多少,我已命人表功于蓟,想来明公不日就有封赏下来。”

宇文坚拱拱手,显得兴趣缺缺。

祁弘也看出了宇文坚的心不在焉,问道:“可是在为苏恕延的事头疼?”

见祁弘主动提起此事,宇文坚作急状问道:“祁大哥处是有了府内的消息,可是我家替补上去?”

祁弘摇摇头,道:“据我所知,替补上来的应该是乌桓诸部中的一部,许是在羯朱和审登两人中选出来。

贤弟年小,别轻易灰心才好。”

宇文坚面色稍黯,道:“我在军中日夜不敢怠慢,奈何明公不认,为之奈何?”

祁弘刚准备安慰两句,便见帐帘掀起,亲兵拿着信走了进来。

祁弘道:“贤弟稍待,为兄先看军情。”

宇文坚打量来人,瞧穿着应跟卜适般是府中亲卫,便知道是王俊书来。

祁弘看过信后,赏了信使,笑道:“明公知你屡立战功,此次特意许你回蓟城几日,贤弟可以回去好好休息几天了。”

宇文坚苦笑道:“怕是我部今年的战马未至,明公这是准备让小子去催呢。”

祁弘对宇文坚能猜出此事,一点也不惊奇,奈何他也没法子,王俊从来都是以自己为主,只好安慰道:“回去几天也好,散散心,不成时还有燕公和明公做较,贤弟莫要加责于身,废思于身。”

宇文坚拱手告辞,拨马北上。

望着这熟悉的蓟城城门,宇文坚勒住马,与普拔等十余骑下马步行。

待普拔让守城士卒验了令牌,一行人才奔大宁楼去。

宇文坚上楼时,无意间在窗口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形单影只。

宇文坚在脑海里遍访熟人,终于跟一人挂钩,尝试着唤道:“陆都尉。”

陆徭扭头望过来,面上有些诧异的说道:“原来是燕世子,陆某有礼了。”

瞧着陆徭随意的拱拱手,宇文坚也不计较,他走过去,第一眼便看到了长凳上的幽州特产。

再一瞧陆徭的着装,宇文坚问道:“陆都尉这是要远行?”

陆徭摆摆手,道:“世子莫在唤都尉了,让旁人听了笑话,陆某已经辞官,今日吃这涮肉,明日便要启程回乡去了。”

宇文坚虽和陆徭的关系并不怎么融洽,但作为松亭关的守关都尉,他是称职的,大宁的商队没少被他检扣,现在突然辞官,怕是跟大宁营现在发展成榷场脱不了关系,毕竟数量上去了,松亭关的油水必不会少。

再看看临行前连个送行的人也无,陆徭这官当的也是无趣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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