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影下山时,瞧见搬运木材的灾民,心生困惑。
以明空的身份,谢府绝不会允许他如此张扬地救助前朝遗民。
“是谁让你们伐树建造的?”
“是池姑娘,落山被她家主人买下,要种地开山呢。”
灾民并不清楚池也也口中的主家到底是谁,反正所做的一切都对他们有好处,他们只管听池也也的吩咐。
“又是她。”
文秋影想起奇珍铺,命令道:“派人去查查这个池也也是什么来头。”
循着她这条线索,定能找出奇珍铺的老板。
婢女司山应了一声,担忧道:“二公子一直不肯下山,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连母亲都劝不动他,只能另想法子了。”
文秋影眼神变得凶狠,狠狠掐断路旁的树枝。
人活在世间,要么站在权势的巅峰,要么被权势踩在脚下。
明空佛性再强大,也强不过世俗的规则。
“大公子催您尽快带着夫人回京,是否要给个回信?”
“不必,一个整日研读医书的废物,随他去。”
提到谢刻安,文秋影眼里只有不屑和厌恶。
但凡他有点男儿血性,她又何至于千里迢迢来这南陲边城。
回到谢府,谢夫人正等着她。
“他还是不肯下山吗?”
谢夫人年虽四十,岁月的痕迹在她身上却是一笔带过,皮肤光滑细腻,青丝如瀑。
经年累月的养尊处优,令她看起来气度雍容,总是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举止中甚至还有几分少女不谙世事的轻盈。
文秋影每每在她跟前,都觉得自己相形见绌。
这愈发让她看清权势与富贵的好处,她的母亲常年辛苦劳作,三十岁时就已显老态,不到四十岁就因过度疲劳而猝死。
“是儿媳无能。”
谢夫人叹了口气:“他恨我,也许只有等我入了土,他才能放下。”
——
“你恨他们?”
池也也靠在门边,盯着明空。
他依旧在抄写经书,仿佛文秋影并未来过。
她都有点同情文秋影,费尽口舌,一点波澜都未能掀起。
文秋影说他不肯下山,不是为了修行,而是为了逃避仇恨。
“爱恨嗔痴,皆为欲也,贫僧早已忘记仇恨的感觉。”
明空语气平淡,从容拿起墨条。
池也也信他,恨这种情绪,很难和他这样的人联系起来。
他不愿下山,不为什么,只为了他自己的心。
“我帮你。”
她接过墨条,轻轻研磨。
“这个墨条不好,等我送你好的。”
“能让贫僧将经文清晰抄下的,便是好墨。”
不知是不是错觉,池也也看到明空笑了一下。
“我十五岁那年,父亲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抛弃了我与母亲。”
“母亲可能是看破红尘了,选择佛祖,抛弃了我,你说我该恨谁?”
明空微微侧头,眼神温和地注视她。
“贫僧生于人之外,长于风之外,安于幡之外。”
“怨恨,乃人之中,风之间,幡之内的俗情罢了。”
池也也看着那超度般的眼神,抬手捂住自己的头发,她可不想当万事皆空的尼姑。
明空说的意思她明白,在心理学上叫“课题分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她曾无数次尝试原谅吴应理,可午夜梦回时,都是他哭着忏悔的惨样。
“我不会原谅他,还要永远记恨他。”
“你不必劝我,我只是突然想找个人说说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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