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不必恼火!司马睿从留家下手,也在预料之中。毕竟,留家是罪家,留宝能混到州治中已经是不得了。如今提到主簿,司马睿再给些其他承诺,想要收买留家简直易如反掌。”

周抚一丁一点的分析说道,这其实并不难猜。

留家的诉求可跟周家的诉求不同,留家现在最重要的是摆脱罪家的身份。而自家是想借此机会,掀起跨越门第阶级的篇章。

也许对于留宝而言,只要日后有机会成为县令、长,就足够了。

但对于周家而言,一郡太守都只是起点。

“只不过,何家是怎么回事?司马睿跟何睿许诺了什么,他竟敢以身犯险?”

最后,周抚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何家是高门大户,区区一个安丰太守而已,不当也没啥大不了,子弟们也不愁未来没路子。

可何睿还是去了安丰!

他不怕孙惠来个先下手为强?

要晓得孙惠现在的处境可不好啊!

虽然位居县公,但作为政治斗争的失败者,不仅离开了权利中心,还被扔到实力很差劲的安丰。

协助司马睿攻打周馥,他为的就是向太傅表明自己的忠心以及能力。结果损兵折将不说,司马睿还直接把他安丰太守的官给夺了。

再联想到他的政敌王衍以及安东司马王导的关系,他能不怕!

他很担心这是王衍的安排,很担心这是要杀他前的部署!

周访白眼一翻,幽怨的瞥了眼自己的好大儿。

咋滴,真当你爹是牛逼哄哄的人物了?

人家何睿有啥事会跟自己说?

他要不是因为被阴了一把,估摸着都不会有濡须口密议的事。

密议的地点为啥要选濡须口?

因为濡须口就是他家的地盘,距离建邺也非常近,又在司马睿心腹梁龛的眼皮子底下。

明摆着何家就是在利用诸家向司马睿表示不满。

现在,目的应该是达到了,司马睿肯定许了好处。

否则,何睿不会这么安安心心的上路。

只是不知道司马睿和王导,给了他什么保证。

看到老爹的表情,周抚明智的没有再过问。

而是开口说道:“阿翁,现在咱们不能再动了。留家被收买,何睿去安丰上任。淮南诸家肯定不会再有异动,庐江诸家估摸着也在四处打听消息,轻易不会出手。”

闻言,周访反而摇了摇头,说道:“小子,你还是嫩了点。你既然知道这是司马睿和王导的试探,为什么就不多想想,咱家要是也就此认输的话,他们下一步会如何做?”

“嗯?”

经老爹这么一点,周抚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决定太幼稚了。

周访继续说道:“抚儿,这种政治斗争可不是行军作战。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但在这种权争之中,此时示弱,江北诸家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你。事到如今,咱家没有退路可言!”

周抚认真的听完老爹的教诲,而后思忖了片刻说道:“那咱家现在就要表现的比之前更强势?”

周访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要比之前更加强势!要让司马睿知道,没有江北诸家佐助,咱家依旧能让他心生忌惮!”

“阿翁,可以散发消息说石勒要攻打扬州!”

周抚话音刚落,周访便立声说道:“不可,石勒名声太差了。咱家还没到那一步,不必铤而走险!”

“阿翁,只是散发消息,提醒一下司马睿,别忘了石勒对扬州还在虎视眈眈而已。孩儿可从未想过联合胡虏之辈,坏我炎炎大夏!”

周抚见老爹如此激动,赶紧解释表态,生怕晚了就是两脚踹过来。

听到好大儿的解释,周访略松了一口气,随后思考起这个选项。

“是个好办法,谣言嘛,有时候比什么都好用。说起谣言,为父又想起一道谶语。”

“谶语?”

“牛继马后!”

“嗯?”

周抚有些懵逼,这些自己是真不知道啊。对于两晋史,也就记得那些比较出名的人物以及事件而已。

鬼知道什么谶语啊!

长这么大,也没听人说过这玩意呀!

“这事没人会跟你讲,为父也是当年与华君饮醉后交谈所闻。所谓牛为马后是玄石图中记载,宣帝掌大权后,忌惮此谶语,故而鸩杀其大将牛金。后来,有传闻说琅琊武王司马伷之子司马觐的妃子跟府中牛姓小吏私通,遂生了司马睿。”

周访犹如谈论八卦一番,给儿子讲诉这件趣事,而后又说道:“听华君说,当时这件事在洛阳传的沸沸扬扬,真假倒是不太确定。毕竟是宗室内的丑闻,说不定就是谁跟司马伷这支有仇,瞎传出来的。”

周抚听完却是大感震惊!

这种事假的吧!

宗室丑闻哪能轻易传出来,而且当时的洛阳不管吗?

“这,当时朝廷不管吗?”

“管?怎么管?华君也是听洛阳的好友讲的,而且传的最多的就是那些高门子弟,他们似乎拿此事当作笑谈。至于闾坊间,反倒是没人谈论这事。朝廷想管也管不住啊……”

“管不住?”

周抚人都麻了!

“后面诸王之间就打起来了,谁还有心思管这种屁事。再说了,就是妃子与府吏私通,传了阵后就彻底消弭无声了。”

“嗯?”

周抚此刻也突然想到一个关键节点,不再去想八卦的事,而是问道:“阿翁,牛继马后这道谶语,可信度有多强?”

“宣帝都信了,你说呢?”

周访又一次没给好大儿好眼色,什么耳朵。

相反,周抚却是瞬间满面桃花开,欣喜说道:“阿翁,牛继马后说明什么?”

“嗯?能说明什么?”

“武帝建立晋朝,阿翁你说这牛会建立哪朝?”

周访惊站起身,也突然想到这个关键节点。

“抚儿,你的意思是司马睿会当皇帝?”

“这可不是孩儿说的,是这谶语的意思。”

周抚急忙摆手,又说道:“阿翁,关键不是他司马睿会不会当皇帝。而是这道谶语说了司马睿会当皇帝,那阿翁认为谁会最担心?”

“当今天子?不对,是太傅!”

周访眯着眼睛,肯定的回答道。

当天天子现在在洛阳自身难保了都,最担心的是他小命。唯独太傅,应该是最担心他司马睿。

毕竟,太傅奋斗了这么久了,所图不就是继承大统嘛……

“只要把这道谶语稍微改改,那咱们的琅琊王晚上可就睡不着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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