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这客人说,若是剩下的,就打赏给凌波仙子。”侍女又匆匆跑回来。
仙乐坊的规矩极严,舞跳不好可以练,琴谈不好可以换其他乐器,服侍人出了纰漏也有岁三娘善后。唯独规矩上,不得擅自接受客人小费。若推拒不得,需与三娘知会,本人亲自道谢才行。
寻常烟花之地,打赏是常事,本不值一提。
然而岁三娘却是因着这条规矩,才在京都众多乐坊中脱颖而出。
凭的,是纵然沦落风尘,不自甘卑下,真心待客的赤诚。
按照打赏的规矩,此时凌波仙子,需得去雅阁道谢。
“天字号雅阁,由太常寺协律郎陪同……”岁三娘脸色一变,反倒有些懊悔拖魏瑶下水,“今日你赢了南薰仙子,然而那雅阁里,有太常寺陪同,怕就是青州来人。打赏是假,找场子才是真的……”
“如果他们真的是来找场子,就不会送这么多绢花了……岂不知南薰仙子占据天时,我却有地利,这多出的绢花足以翻转局势……”魏瑶站在栏边,看向二楼的雅间,并未传来任何动静,应不会为难区区琴女。
“你的身份,不必遵从此间规矩……”岁三娘仍是不放心,“我替你去道谢就是了,若是不行,叫上窈娘,给他们跳支舞助兴……”
雅阁的客人虽然身份高,做事有些章法,但那雷霆手段却不少见。即便是个万一,她也不能让魏瑶沾上是非。
“贵客,三娘来谢贵客看顾恩情……”雅阁的门推开,岁三娘婀娜身姿走入屋中。
只见雅间茶水氤氲之中,一位剑眉星目的年轻男人,正襟而坐,神色端严肃穆,浑身散发着兵戈肃杀之气。一双眸子看向三娘身后,仙乐坊头牌花魁窈娘走出来,她身上缠着鎏金首饰,行走之间环佩相撞,声声悦耳。一身月白广袖长裙,衬得人肤色白皙,身段玲珑。
范瞿咽了口唾沫。平日里手中银钱都被婆娘管着,哪里有机会见到花魁本人。此时不禁要看呆了。
“为了感谢贵客的打赏,花魁娘子特来为贵客献舞……”岁三娘笑语盈盈道。
“三娘大气!”范瞿竖起拇指,要知道花魁娘子出场便是千两起步。
“咳咳……”少年咳嗽一声,范瞿立即收敛神色。
“问贵客安……”窈娘上前行礼,目光偷偷打量几位贵客,范瞿她在宴会上见过,老实本分人。那少年情窦未开,对上自己却不甚在意,可见也是个眼光极高的。而最中间这位,气场最为骇人,几乎生人勿进。然而这相貌气度,即便是窈娘的入幕之宾中,也难有相较的。可见对方定然贵不可言。
“你们仙乐坊规矩,打赏后,需本人亲自向客人道谢……”男人一晚上沉默寡言,此时才算真正开口。
范瞿立即反应过来,佯装怒道,“贵客赏赐,为何不来?”
“哎呀……贵客……”岁三娘手腕一甩,淡雅的香气扑过去,“凌波仙子非我仙乐坊中人,贵客打赏,是我仙乐坊的荣光,自然是岁三娘我前来道谢,才是心意……”
男人并不多言,只抬头看向三娘,他瞳孔乌黑,沉默之时如天边黑云压城,让人莫名心慌。岁三娘这般见识过大场面的,也忍不住心惊。
哪里来的阎罗!
“算了,大哥……我还是觉得南薰仙子弹得更好……”少年嘟囔着,打了个哈切,“我困了,先回去睡了……你们自便……”
说完起身,那唤作大哥的也站起身来,离开仙乐坊。
“你啊……”范瞿不好说穿两人身份,只点点三娘,赶紧跟上去。徒留松一口气的三娘,和莫名失落的花魁舞娘。
此时的魏瑶不知这些官司,她坐在墙头,看着自己院中原本垒砌的踮脚木箱,此时消失无踪。
两米高的院墙下黑漆漆的,她有些恐高,偷瞄看一眼就吓得不行。一炷香过去了,还是不敢往下跳。
“你身段柔软,平日里跳舞,弯腰旋转灵活得很,怎么爬个墙这么扭扭捏捏……”墙下一道声音传来,吓得魏瑶差点一头栽下去。
只见墙下一盏青灯,照亮了来人,魏瑶硬着头皮道,“母亲……”
苏凤清是当家主母,出身武将门第,行事潇洒不拘小节。
不过这未出阁女子爬墙,不是小事。
“跳下来!”苏凤清一声令下,魏瑶闭着眼翻身下去,她心性不稳,身体的力道偏颇,落地时,腰间被人托了一下,这才勉强站稳,不至于崴脚。
“多谢母亲……”魏瑶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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