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门的主街上,已经放过一轮鞭炮。

仪仗开路,水泄不通的街道上,让出一条五米宽的通道。

两侧的百姓被衙役拦在两侧,纷纷伸长脖子,要一睹那状元郎的风采。不多时,一只高大的红鬃马率先踏入视线,这马体格健硕高大,浑身油光水滑,如同赤炎般的柔顺鬃毛里没有一根杂色。它的头上和身上,挂着大红的彩绸。

沈知白坐于高头大马上,头戴金花乌纱帽,身披大红袍,手捧钦点圣诏,器宇轩昂。两边的女眷小姐纷纷露出痴迷的神色。

“我就知道沈公子会是状元郎!”明珍立于客栈二楼,临窗看着风姿绰约,文章绝世的心仪男人,在所有人的欢呼中,慢慢向着街中心走去。

“云湘……如今你亲眼看到他登高入仕,是否就能不怨了?”魏瑶立于街巷边缘,遥遥看着那意气风发的男人在众人的簇拥下不断向前,直到越来越远。

云湘,是第三世小世界里,她的名字。

云湘只是一个傀儡,一个满足男人少年情怀的工具。

魏瑶摸着自己的胸口,如今易地而处,她早已没了当初的心境。

远处锣鼓喧天,裴轩站在城墙之下,看着那金色绢帛上的名字,视线一转,落在了金榜之下,张贴的三张答卷上。大昭科举风俗,殿试三甲的会试答卷,将贴在金榜之下,公示七日,为天下人观摩,以示科举公正。

探花刘煜的答卷,赫然落在其中。裴轩看着那时务策中,通篇洋洋洒洒的破题思路,顿时明白了什么。拳头缓缓握起,眼睛因为强烈的怒意变得赤红充血。

“今年有状元,明年有状元,年年都有状元,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在院子里喝酒痛快……”衙役老王头躺在摇椅上,手拿着一瓶状元红往嘴里灌,“若说好的,就是每年这个时候,能喝到观鹤楼的状元红……”

“咚!咚!咚!”外面响声震天,手一抖,酒水洒了老王头一脸,他睁开眼往门外一看,恼道,“今日三甲登科,谁这么不长眼,在今日状告……”

他跳下摇椅,脚下几步就蹿到门边,喊住那个敲鼓的年轻书生,“什么人,大喜之日,全程宴饮,县太爷也不当值……有事明天再说……”

裴轩手握鼓槌,转身看着衙役,咬牙切齿道,“我是会试学子,裴轩,我要状告新任探花郎,会试舞弊!”

老王头一听,彻底恼了,三两下扭了裴轩胳膊,一脚踹下县衙台阶,“奶奶的……不就是落榜么……自己没本事,就来找别人晦气……滚滚滚!”

“那探花郎刘煜,曾在考前和在下论过经典,其中内容,和会试考卷上的题目一模一样……”

裴轩胳膊被拧得差点脱臼,踉跄从地上爬起,高声控诉道。

“既然如此,会试过后,你就当到县衙状告,为何今日才来?”老王头干了一辈子衙役,见人见得多了,冷笑道,“不就是看见人家飞黄腾达,嫉妒了……”

“我说小子……落榜没什么,明年再考就是了……可你不该如此妒恨同窗,白读那圣贤之书!”老王头在县衙也算得上一块老姜,待人处事都犀利地很,说话也是毫不留情。

裴轩终究年少单纯,未见过多少世面,此时被挤兑得脸色涨红,随即辩解道,“不是的……此时不是因为我落榜,而是这会试试题泄露……这对天下学子不公平!”

“公平?”老王头把门口的楔子拔掉,缓缓关闭县衙大门,“世人要不起……”

裴轩猛地冲上前,撞在漆黑大门上,喃喃道,“可我没了公平,就什么都没有了……”

举城欢庆的时光总是过得格外快,转眼间已经月上中天。

魏瑶见证了沈知白在城东的燕回塔上题字,两人只来得及见上一面,沈知白就很快被人拉走。还要去西边的玉枢江畔彻夜宴饮,不醉不归。

举凡金榜题名,婚姻嫁娶,寿者离世的大事发生,都会有许多人围在一起,熙熙攘攘,声乐震天。然而越是这个时候,往往越让人觉得孤独。每个人都在为着某种俗世的礼节活着,像工具一样,觉得应该如此,所以如此。

魏瑶素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好不容易挤出人群,身边丫鬟和仆从早已被人群冲散。幸好这边她还算熟悉,找了没人的巷道,自己慢慢往回走。

“为什么……”灯光昏暗的长街上传来醉汉的低语。魏瑶心生警惕,小心翼翼地回过头。

一个满身酒气的醉汉擦肩而过,她猛地侧身后退两步,却发现对方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只歪歪扭扭地往前走,一边走着,手里提着酒坛往脸上倒。

今日宴饮,京城豪族众多,酒肆几乎是免费开放,路边也摆着许多寻常人家酿制的黄酒,用来欢庆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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