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咧。”李玄接了去,捻了捻,“怎么就一张?”
“有一张就不错了,你们八个加起来才能算一份儿,反正美酒佳肴管够。不过要切记,请柬只有到了蓬莱仙岛才可开启,如果提前打开了,你们就打哪儿来回哪儿去,从此再无机会踏上蓬莱仙岛半步。切记切记!”
“哎!记住了。”李玄咧着嘴。五百年了,终于逮上这一回机会,想来上头还挂念着咱们,真是天恩浩荡。日子过得安安逸逸的,偏有人给你锦上添花,这就是神仙过的日子。不像穷苦人家,日子越紧巴,越是天灾人祸接二连三。
太上老君跨上一朵五彩祥云腾地而起,李玄恭敬地目送他的云头在太阳下缩成了一个棉花朵。太阳从云朵后露出来,阳光刺得他鼻子一酸,打个大喷嚏。喷嚏一响,脑袋清醒。九月初九?今儿是何年何月?李玄赶紧把请柬藏入怀中,掐指一算,正是癸亥年八月二十。这一年,人间已是大宋元丰六年。我怎么一觉就把中秋给睡过了,好端端的一个花好月圆夜没了。幸好离重阳还有十九天,时间足足的,路上正好游玩一遍,也不枉走此一遭,但不知道其他七仙都在何处逍遥。
上洞八仙,李玄排行老大。李玄就是铁拐李,他盘腿坐于石上,双目微闭,显出一番神通,其他七仙一应在他脑中显现,将音讯传过去。
老君找上李玄,就是因为他有这个神通,为一桩事跑上八趟,搁谁身上谁乐意?其实这神通不在李玄,而在李玄头上的铁箍。当初,李玄得道之际,灵魂出窍,神游仙境与太上老君论道,谈得兴起忘了时辰,不觉间三天三夜匆匆而过,才意犹未尽地与老君道别。哪知这仙境三天,人间三年,回到家中才发现大事不妙,小仆童以为他死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将主子那玉树临风的肉身火化了,立碑安葬,坟头上的杂草都有半人高了。李玄魂魄无依,四处飘荡,一日飘至一座荒庙前,恰遇黑白无常勾魂,吓得连忙躲到大树后面,偷偷一瞧,黑白无常正从庙里勾了一个人去了。待他们远去,李玄寻见那一具热乎乎的新鲜尸首,饿汉见了肉馒头似的,急吼吼扑了上去附了体。正当他兴奋得蹦起来时,一跤跌回原地,原来死者是个瘸子,再仔细一瞅,瘸就瘸了,偏偏腿肚上还流着脓水,散发着阵阵恶臭,令人倒胃,后悔得直拍脑门,这一拍,怎么就这么顺溜,原来脑门没毛,是个秃顶,再一摸,这脑袋周围一圈乱发,胡子也是乱糟糟。一瞅地上,横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拐杖,倒着一只破瓦罐,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是个饿死的乞丐。冲动果然是魔鬼,这附体容易,想出窍就麻烦大了,除了再死一回。正当他懊悔之际,眼前闪出一团白雾,白雾里走出一个银须飘飘、慈眉善目的老者,正是长谈三天三夜的太上老君。“你如此在乎一副臭皮囊,还修什么道成什么仙?”一语点化,李玄醍醐灌顶,就此登仙。老君欣慰地点点头,自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只葫芦,说:“这可是我用来装仙丹的宝贝,与你挺配,今儿就当见面礼送给你了。”这臭皮囊不在乎归不在乎,仙人的形象还是要得的,老君又在袖子里掏了半天,摸出一只铁箍,把李玄的乱发箍起来,这箍大小正合适,量身定制的一般。
“这葫芦是您老装仙丹的,这铁箍?”李玄讪讪问道,两只眼睛不瞪自圆,这是李玄看不到的。这饿殍眉浓眼大,唇厚鼻塌,在后几百年间,李玄一直没有勇气照一次镜子。只一次泛舟洞庭湖,口渴时向湖中抄水来喝,忽见湖中一张形容可怖的脸面,以为水鬼作祟,举拐待击,仔细一瞅,见那家伙额前铁箍映着白日光,才知道是自己的倒影,知道自己丑,却不知道丑成这样,恨得一头扎进湖中。
老君把脸一沉:“给你束头发而已,哪有那么多来头,嫌不好你自己买去。”
“看您小气的,您老那么多宝贝还在乎这小玩意儿?”李玄又问,“这箍可有玄通?”
老君仰面望天,沉吟半晌说:“此为天机,你以后一边修炼一边参详吧。”其实老君心中暗忖,哪有什么玄通,这箍原是他家青牛的鼻环,在牛鼻子上磨蹭几千年磨成了薄薄的一片儿,让青牛挣脱下了凡。于是老君一咬牙给青牛配上了金刚镯子,这淘汰的铁箍终究是仙物,不能乱扔,正愁没去处,这不在袖子里捏合了豁口,就派上了用场。
李玄就拄着铁拐,背着葫芦,一边修行一边济世,在人世间得了个铁拐李的诨号。一次李玄突然心血来潮,想与汉钟离喝两杯,想着想着就真见到了汉钟离,传话给他。后来发现,这竟然是铁箍的玄通,于是趁热打铁,日夜用功修炼,从此足不出山,谁谁谁在做什么也能知晓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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